還會晴的,總會好的
剛分配不久,爺爺便走了。聽聞他的噩耗,就像我刪除了手機里的舊照片,很果斷和不舍。那種感覺,仿佛我偷偷喝了板藍根打了預(yù)防針,還是感冒了整個夏天。
爺爺帶著部隊剿過匪、跟著官兵救過災(zāi),留給這個世界許多,卻幾乎都被時光消磨。就連我的身上,也只剩下他取的名字,在無人認識時,提醒著我他的存在。
那天,前輩們看著趴在桌上的我,欲言又止。
所以兩年后,當一名家人突發(fā)意外而過世的戰(zhàn)士找到我,進行簡單的心理宣泄時,我就特別能理解他的情緒。
他對我說著,他對父親的想念、對母親的擔憂,對未來的惶恐、對世界的敏感,對生活的抱怨、對世事的不安,我陪他看著日落,慢慢變得平靜。
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能留給紛繁瑣碎的塵世,最遙遠的印象,便是彼岸和港灣。他像海里愛說謊的海妖,總是信誓旦旦的告訴大家,自己沒問題,時間長了,仿佛大家就理所當然的信了。
可他不知道,思念這種東西,捂住了嘴,也會從眼睛里流出來。流進手里捧著的太平洋,海面升高了,船也就離港了。
遺憾千萬種,各人皆不同。我比他好,最濃烈的思念只在星河浩瀚的夜晚嘆息,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想一遍、就數(shù)一遍,足夠了。
中秋到了,天上眾星拱月。月宮有嫦娥和月兔相伴,可星河里又有哪一顆,在想象著和我們團圓呢?
我無從得知。但我知道,有的事只適合收藏,不能說、不能想,更不能放。
從父親關(guān)停糕點店到我在異鄉(xiāng)獨自成長,已近二十年。這些年,我撫摸過江南的煙雨,觸碰過東北的冰雪,渴飲過云貴的云霧,笑唱過陜北的原野,早從垂髫到弱冠、從學(xué)子到戰(zhàn)士、從布衣到披甲、感受了許多不同的生活。而月餅,仍然仿佛高懸夜空的銀盤,用輝光照耀我的前路,又無時無刻在提醒著我,故鄉(xiāng)的遙遠。
咬下一口月餅,細細咀嚼,月便有了陰晴圓缺,人也有了悲歡離合。我想,除了酸甜苦辣咸,月餅還有第六種滋味,叫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