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邊關(guān),就在眼皮底下
10萬元,擺在了王繼才的面前!
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錢。在別人眼中,對于當(dāng)時年收入只有3700元的王繼才來說,這一定是巨大的誘惑。
得到這筆橫財,一點不難——只需給“蛇頭”行個方便,讓偷渡者在島上住幾天。因為小島靠近大陸,一段時間,偷渡的想把開山島當(dāng)成中轉(zhuǎn)站,走私的也想在島上囤積物資。
然而,王繼才一口回絕:“只要我在這個島上,你們休想!”
有一種邊關(guān),就在眼皮底下,既需要身軀駐守,更需要靈魂操守。其實,當(dāng)時的王繼才,特別缺錢。兒子上高中需要5000元擇校費,他拿不出來,只能借高利貸。多年之后,王志國還清晰地記得“父親當(dāng)時去借錢的窘迫和無奈”。
那年,一場大病襲來,醫(yī)院一度給王繼才下了病危通知書。治病把錢都花了,一家人可怎么過?王繼才想放棄了。一天,他囑咐兒子王志國:“這次我要是挺不過去了,你要像個男子漢,把這個家撐起來……”
錢,對于王繼才一家人來說,太重要了。王仕花卻說:“昧良心的錢,老王一分都不會要?!?/p>
最難的時候,王繼才也曾動搖過。那年,實在挺不下去了,王仕花說:“你去找上級說說,咱下島吧?!蓖趵^才硬著頭皮,找到了當(dāng)年派他上島的灌云縣人武部政委王長杰。不料,王政委已是癌癥晚期?!袄^才,你島守得不錯……”病床上,王政委吃力地說。望著政委信任的眼神,王繼才硬是把想好的話吞了回去,他握住政委的手說:“您放心,我一定把開山島守好!”
一諾千金,王繼才從此再沒有動過下島的念頭。
1996年,看著他日子過得太苦,一位跑運輸?shù)呐笥巡蝗绦模骸岸?,每個月給你5000元,下島跟我干吧?”王繼才搖了搖頭?!澳氵@么難,這是何苦呢,做給誰看呢?”聽到這話,王繼才火了:“我不管別人怎么看,人在做,天在看!”
經(jīng)商熱、打工潮、辦工廠、跑運輸……那些年,一水之隔的人們風(fēng)風(fēng)火火去掙錢,而“缺錢”的王繼才一家卻沒有動這些心思。
為了還債,他冬天站在冰冷的海水里摸螃蟹撈海螺,渾身凍得僵硬,腰都直不起來。島上的母雞下了蛋,夫妻倆也舍不得吃,帶到岸上去換錢。
為了省錢,送兒子去大學(xué)報到,他和兒子擠在宿舍窄窄的單人床上;一年四季,他只穿民兵的迷彩服……
“老王這輩子,沒享過什么福。平時喝點酒,下酒菜就是蘿卜干咸菜,偶爾捏一撮蝦皮、炒個鹽水黃豆就是好菜了。他總說,別人有別人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王仕花說。
王繼才也不光省自家的錢。一度,上級為改善駐島條件,派登陸艇給島上送水。聽說送一次水要燒7000元的油,他心疼了,連忙說不要送了,還是靠島上的蓄水池接雨水吧。
2011年春節(jié)前,上級給島上送來電視機和汽油發(fā)電機。王繼才發(fā)現(xiàn)用一壺油來發(fā)電成本要200多元,就再也舍不得燒油發(fā)電了。直到近幾年,島上安裝了太陽能和風(fēng)力發(fā)電機,王繼才和王仕花才放心地用電燈、看電視。
“你自己舍不得穿舍不得吃,上級的關(guān)心有時也被你打折扣,你這究竟是圖什么呢?”面對這樣的追問,王繼才總是沉默,被逼急了,他才說:“圖個心安吧?!?/p>
“既然說好了不離不棄,你走了,我依舊在這里。”那天,大海邊,濤聲里,灌云縣一位作曲家為王繼才、王仕花夫妻譜寫的歌曲《一輩子》旋律響起。
望著王繼才親手種下的那棵苦楝樹,陷入思念的王仕花低聲自語:“老王,你沒有走,沒有走……”
是的,老王沒有走。記者看到,苦楝樹旁邊的一棵無花果樹上,還留著一行他刻下的字:“釣魚島是中國的”。
是的,老王沒有走。記者看到,王繼才生前種的葡萄,正伸出綠色的藤蔓,沿著他親手搭建的架子,向著陽光攀援。
是的,老王沒有走。記者相信,他就在那個并不遙遠(yuǎn)的地方,看著大海,看著小島,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