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輩子，能干好一件事，就不虧心”

——電影《守島人》五思

■仲呈祥

一

觀罷由陳力執(zhí)導、劉燁與宮哲主演、八一電影制片廠等出品單位精心拍攝的以堅守開山島32年的“時代楷?！蓖趵^才、王仕花夫婦平凡而偉大的人生為題材的電影《守島人》，精神為之震撼，靈魂受到洗禮。

我之所以要用王繼才樸實而深刻的自白“人這輩子，能干好一件事，就不虧心”，作為這篇觀后所思小文的題目，是因為我以為這既是全片的靈魂，也是王繼才、王仕花夫婦人生精神境界的真實寫照。由此，我想起了不久前去世的北京大學著名教授張世英先生留給我們的箴言：“西方哲人蘇格拉底說‘未經(jīng)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這是真理；我要補充說‘沒有審美的精神自由的人生也是不值得過的’，這也是真理?！边@位學貫中西的百歲哲人的哲思，與平凡而偉大的守島人王繼才的自白，共同道出了至純至美的人生感悟，便是像王繼才這樣32年做好堅守開山島這“一件事”，并為之感到“不虧心”的精神境界。《守島人》用精彩生動的電影語言，為王繼才、王仕花夫婦傳神寫貌、樹碑立傳，審美化、藝術化地講好了“守島人”感天動地的中國故事。

二

《守島人》聚焦于人的精神世界，以人帶事，事中覓詩，這就把現(xiàn)實主義精神與浪漫主義情懷結合在一起。首先是他與妻子王仕花的關系，那種心心相印，那種精神交融，特別是在用水桶為彼此洗澡兩場戲，催人淚下，感人肺腑。再看王繼才與父母、與岳父母、與女兒小寶和兒子志國、與人武部王部長，乃至與包老大和小豆子的關系，電影用精準生動的細節(jié)從不同側面把王繼才的藝術形象立體化了。不僅如此，同樣難能可貴的是，除王仕花外，盡管這眾多與他產(chǎn)生關系的人物都著墨不多，但由于演員生活化的、以真情投入的表演，如孫維民飾演的父親、侯勇飾演的王部長、宋春麗飾演的母親、馬少驊飾演的岳父等，也都給觀眾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三

且看銀幕上的王繼才藝術形象是如何一步步鮮活豐滿、走進觀眾心靈的。

王繼才并非完人，也不是一開始就深知守島這件事對國家、對人民的重要意義。他當初不過是想要在父親面前證實自己不是孬種而答應上島守上十天半月的。他曾因人武部部長王長杰未能派人來接替自己而發(fā)過牢騷。他的可貴，是在守島的人生中不斷反思，一步步認清了確?！罢；稹保◢u上的燈塔）不滅、營救遇險群眾、勇斗走私犯、堅持每天升國旗的價值，從而自覺地把個人的人生融入“守島”這件有重要意義的事中，成為一個真正大寫的“守島人”。影片通過精準挑選的生活細節(jié)，以藝術鏡頭聚焦于王繼才樸素真實而又高尚的思想形成軌跡，向著王繼才精神世界和人性的深處探尋。你看，他從“罵”王部長，到從王部長的眼神里看出對自己的信任后生出自豪感，再到“我與這個島有緣”“只要組織信任我一天，我就一天不離島，信任我一輩子，我就一輩子不離島”……從被動上島到主動守島，這種靈魂軌跡的升華，被藝術呈現(xiàn)得自然而然、絲絲入扣。王仕花的藝術形象塑造也是如此。她的辭教上島，她的島上產(chǎn)子，她從心疼王繼才滿身傷痕,到樂觀地與王繼才玩“斗地主”；她從學揮國旗，到王繼才說“花，你揮旗的樣子比我好看”；她從要丈夫返家，到“你守島，我守你”“你守一天，就讓我陪你一天”……這一切，都那么栩栩如生，熨帖自然，因而才感人至深。

四

毋庸諱言，《守島人》的拍攝難度極大。論時空，32年主要集中在小島上；論事件，主要是守島。如何才能真正審美化藝術化地把人物塑造得血肉豐滿而真實感人？如何把看似枯燥的故事講述得引人入勝且樸實可信？這是擺在創(chuàng)作者面前必須翻越的藝術難關。

《守島人》主創(chuàng)團隊認真學習、領悟、踐行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文藝創(chuàng)作方法有一百條、一千條，但最根本、最關鍵、最牢靠的辦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他們深入到王繼才32年堅守孤島的生活中，向熟悉王繼才的干部群眾學習，努力走進王繼才的精神世界，以“王繼才精神”用心、用情、用功做好拍攝電影《守島人》這件極具現(xiàn)實意義和歷史意義的事。終于，他們以審美方式成功地翻越了藝術難關，使“難點”變成了影片的“亮點”。正如著名電影美學家鐘惦棐先生所言：“真正的審美創(chuàng)造，是藝術家面對藝術的難點，以厚實的生活積累、情感積累和思想積累，靠才華和智慧以審美方式翻越難點，變難點為作品的亮點?！薄妒貚u人》正是如此。

《守島人》的成功實踐再次證明：人民的藝術家只有把自己執(zhí)著的藝術追求融入為時代畫像、為時代立傳、為時代明德的時代洪流，才能有大出息。同時也再次證明：“加強和改進黨對文藝工作的領導，要把握住兩條：一是要緊緊依靠廣大文藝工作者，二是要尊重和遵循文藝規(guī)律。”

五

《守島人》不僅具有可貴的精神高度和文化內涵，而且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這種藝術價值，突出體現(xiàn)在對中華美學精神的繼承和彰顯。

首先，影片在審美創(chuàng)造的運作思維上，講求托物言志，寓理于情。影片一開頭，那大海波濤，那水霧中的小島，把守島人所處的典型環(huán)境再現(xiàn)銀幕，其間蘊含的情志和事理，讓觀眾心領神會。緊接著，那狗，尤其是陪伴主人王繼才、王仕花夫婦先后安葬在島上的大黃及其后代，是在言說守島的寂寥以及人與動物的和諧相處；那泥鰍和蟹籠，是在言說島上用水的困難和食物的匱乏；那“眨火”，是在言說守島的價值和作用；那189本日志和368面國旗，是在言說王繼才的工作實績和愛國情操；那熱騰騰的餃子，是在傳遞母子情深；那貝殼頭飾，是在抒發(fā)王繼才“憐子如何不丈夫”的父愛情懷；那玩“斗地主”用的撲克牌，是在洋溢一種困境下的樂觀精神；尤其是影片中反復出現(xiàn)王繼才揮舞國旗的畫面，從開始的一般揮舞，到行軍禮、唱國歌揮舞，再到夫婦倆身著迷彩軍服，列隊正步登臺、行軍禮、唱國歌、深情地揮舞，其間愈益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懷動人心弦。

其次，從審美創(chuàng)造的藝術構思和鏡頭語言運用上，影片注重言簡意賅，凝練節(jié)制。全片的構思，可謂精選細節(jié)、巧妙組合、環(huán)環(huán)相扣、引人入勝。其間，關鍵的情節(jié)和細節(jié)，如“兩次洗澡”“雨夜產(chǎn)子”“春節(jié)聯(lián)歡”“勇斗走私”“小寶打工”“繼才回家”……都拍得凝練節(jié)制，饒有余味。同時，包老大的畫外音，也配得言簡意賅，恰到火候。

最后，從審美創(chuàng)造的宗旨上看，影片講求形神兼?zhèn)?，意境深遠。劉燁飾演的王繼才，從形似到神似，都下足了功夫。宮哲飾演的王仕花，從形到神都演活了一位小學教師出身的鄉(xiāng)鎮(zhèn)知識女性。從整體上看，作品審美化地表達了一種平凡而偉大的人生境界。唯其如此，稱《守島人》是一部知、情、意、行相統(tǒng)一的具有中華美學精神的優(yōu)秀影片，誠不為過。

愿我們都以王繼才為榜樣，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在各自堅守的“島”上，成為心無旁騖的“守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