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部隊的年,是掛在營區(qū)門口的那盞燈籠,是散落在長條桌上的瓜子花生,是印在邊關雪野上的一行行腳印……
對于大多數(shù)基層官兵而言,過年更多的是堅守,“年味兒”就是“硝煙味”,“過年狀態(tài)”就是“備戰(zhàn)狀態(tài)”。他們牽不到妻子的手,親不到孩子的臉,不能陪在父母身邊,甚至吃不上一頓年夜飯。
尤其這個春節(jié),疫情突起,團圓之時有了更多牽掛,特別是衛(wèi)勤戰(zhàn)線的官兵聞令而動,無懼危險,主動請纓,前往湖北抗擊疫情一線。
今天,讓我們把目光聚焦到基層軍營,聚焦到普通官兵及他們的家人身上,透過一張張生動的面孔,一同感受這個尋常而又不尋常的鼠年春節(jié)……
最美逆行者
除夕夜,我們緊急出征
■海軍軍醫(yī)大學醫(yī)療隊重癥監(jiān)護室護士長 陳 靜
1月24日,農(nóng)歷除夕,冬雨下個不停。在這個萬家團圓的日子,我接到了支援肺炎疫情防控的命令,沒有二話,匆匆收拾行囊,與家人告別。這個春節(jié),注定在武漢戰(zhàn)“疫”一線度過。
這些年,從援助非洲抗擊埃博拉病毒,到跟隨和平方舟醫(yī)院船執(zhí)行任務,每一次出征,都是考驗和磨練。接到命令后,我所在的海軍軍醫(yī)大學第二附屬醫(yī)院啟動應急預案,連夜抽組醫(yī)療隊,準備醫(yī)療物資器材。那緊張忙碌的氛圍,就像在打仗。
直到登上飛往武漢的軍機,我才有時間打量同行的戰(zhàn)友。他們之中,有參加過抗擊非典、抗震救災、援非抗埃等重大任務的老兵,也有剛入職不久的同事??粗峦轮赡鄣哪橗?,想到她們其中大部分人要跟著我奔赴最嚴重疫區(qū)的護理一線,內(nèi)心難以平靜:“這些孩子是我?guī)С鋈サ?,如果不把她們安全地帶回來,怎么向她們的父母交代……”但我不能表現(xiàn)出這種擔憂,只是婉轉地向她們傳達著這樣的信念——只要我們醫(yī)護人員無所畏懼,抗擊疫情、救治病患才有希望。
機艙里,除了引擎的轟鳴,很少有人說話。突然,一位剛入職的文職護士湊過來問我:“陳姐,到了前方你怕不怕?”我想都沒想,大聲回答:“說實話,在肆虐的疫情面前,每個人都會害怕,但我們必須勇敢沖上去,因為這是軍人的職責、醫(yī)護人員的職責、也是共產(chǎn)黨員的職責……”她用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我,不停地點頭。
抵達武漢后,我們醫(yī)療隊根據(jù)統(tǒng)一部署進駐漢口醫(yī)院。隊員們顧不上休息,立即展開救治準備工作。奔忙中,我的腦海不時閃現(xiàn)一個個援非抗埃的畫面,那些多年前的戰(zhàn)斗過往,在這一刻變得特別清晰。
作為一名ICU護士長,我自然要承擔起重癥監(jiān)護病房“大管家”職責,特別是在“紅區(qū)”,任何一個細小的疏忽大意,都有可能造成感染。隊員們穿著封閉的隔離服,忙里忙外篩查和收治病人,因為不便如廁,吃喝很少,不僅體力消耗大,精神壓力更大。雖然每班只有4個小時,但輪換下來的每個人都累到虛脫。
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無法替她們分擔什么,惟有與之并肩戰(zhàn)斗,一起面對危險,一起共渡難關。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這個春節(jié),我們必將在戰(zhàn)斗中度過。
調(diào)整休息前,翻了翻手機,已有近百條祝福短信。我簡單地作了回復,告訴大家各自珍重,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戰(zhàn)勝這次疫情!
(季 瑩、胡思佳、本報實習記者 張旭整理)
高原探親路
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某信息通信旅連長潘云晶妻子 李 霞
入夜,列車疾馳在青藏鐵路上,汽笛聲不時撕扯著冬日高原的寒風。此去過年之地,是我的第二次高原之旅。我的丈夫潘云晶是某信息通信旅一名連長,他的單位地處沱沱河之畔,一個我以前從未聽說過的地方。
2018年6月,經(jīng)朋友介紹,我認識了潘云晶。我倆一個在高山雪域,一個在豫中平原,通過手機聯(lián)系慢慢熟絡起來,兩顆心跨越山山水水一點點靠近。
去年春節(jié)前,正在熱戀中的我決定去看他。云晶擔心我的身體受不了,當時就拒絕了?!澳阍诟咴亓?年,我就去5天,怕什么?”我開始耍性子,他這才勉強答應了。
從老家出發(fā),中轉兩次,我坐上了駛向沱沱河的列車。路上,望著窗外的景色,我興奮地拿出手機,邊拍照邊往抖音和朋友圈里發(fā)個不停。慢慢地,我的興奮轉為平淡,甚至還有些擔心:窗外的草木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荒涼戈壁,他口口聲聲說的美景呢?
我不停地翻看他以前發(fā)來的照片:雪峰高聳、碧湖連天、晚霞似火……一個個美景如畫?!翱赡苓€沒到地方吧?!蔽议_始安慰自己。
列車駛過格爾木,我有了高原反應,胸悶、頭痛接踵而至。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變得越來越清晰。輾轉45個小時,換乘了4種交通工具,沱沱河站終于到了。
車門外,小站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站得筆直。我拖著行李走下車,還沒開口,就感到頭部一陣絞痛,兩眼一黑……后來才知道,我當時就栽倒在他懷里。
第二天與大伙聊天時,我了解到,他之前給我看的那些景色,都是夏日里昆侖山最美的樣子。高原反應緩解后,云晶帶著我和戰(zhàn)士們一起包餃子,給我講連隊的感人故事,拉著我走高原巡線路……一張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一個個逆風而行的身影,至今深深刻在我的腦海里。
3個月前,我們結婚了。鼠年春節(jié)將至,我決定再上高原。我怕高原,因為擔心身體吃不消;但我更向往高原,因為有他的地方才是家。聽說上級剛剛為連隊整修了營房,制氧機、電視機、熱水器等一應俱全,這個春節(jié)應該格外溫暖。
“嗚……”火車的汽笛拉回了我的思緒。窗外,遠處的點點燈光依稀閃現(xiàn),我知道,云晶一定正在那里等著我。
(魯敏、本報特約通訊員雎心陽整理)
新年第一崗
把最溫馨時刻留給戰(zhàn)友
■火箭軍某旅指導員 鞏文淵
“指導員,咋又是你?”除夕夜,臨近零點,眼看我披掛整齊地出現(xiàn)在崗亭前,當班的主哨、一排排長覃國宏顯得有些詫異。
按照慣例,“跨年崗”的主哨一般由連隊干部輪流擔任。而今年,由于連隊在野外駐訓,值班點位多出好幾個,考慮到干部人手不足,幾名老士官主動要求跨年執(zhí)勤,擔任主哨。
某點位的主哨是這樣安排的:晚8時到10時,由我擔任;之后2小時是一排排長覃國宏;從0時到凌晨2時,是三級軍士長黃天明……
說起黃天明,大家有口皆碑,他待戰(zhàn)士親如兄弟,是旅里的“愛兵模范”。然而去年這一年,黃天明的經(jīng)歷卻讓戰(zhàn)友們感到心疼:家屬生完二胎后身子虛弱,一直住院治療;家屬剛出院,自己又面臨晉升二級軍士長考核……考驗接踵而至,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連里本想安排黃天明春節(jié)期間休假,可他想在新年全員全訓開始前,利用冬訓時間把班里的專業(yè)訓練好好抓一抓。在這種情況下,我和連隊骨干商議,在駐訓地附近幫他租了一間房,讓他愛人來隊,一家人過個團圓年。
“讓黃班長好好陪陪家人,他的崗我來站?!闭就曜约哼@班崗回到帳篷,我叮囑文書張盛海提前通知黃天明。沒承想剛過11點半,張盛海跑來告訴我,黃天明已經(jīng)回到連隊,正在四下尋找哨兵裝具。原來,為了讓覃排長那班哨早點回去跨年,他從住處提前趕了過來。
“防彈背心和頭盔哪去了?”正當黃天明納悶時,走出帳篷的我與他迎面相遇。得知事情原委,黃天明不樂意了,硬要我脫下裝具給他:“指導員,你都站了一班崗,不能再站了!”
眼看我“咬定青山不放松”,黃天明轉而跑去說服副哨,邊說邊脫他的裝具:“你們不讓我站,我就在這站著等你們回來!”眼看拗不過,我讓副哨把裝具給了黃天明。穿戴好裝具,他笑呵呵地對我說:“這才對嘛。走,指導員,咱們?nèi)フ尽履甑谝粛彙?。?/P>
剛走上哨位,爆竹聲響起??粗查g被煙花點亮的山邊,我心想:有這樣一群戰(zhàn)友,連隊明天一定會更好!
(段開尚、本報實習記者鄧東睿整理)
別樣好年貨
閃亮的“二等功臣之家”
■北部戰(zhàn)區(qū)陸軍某工程維護團班長 劉 棟
“這是我們特意準備的‘擁軍春聯(lián)’,祝你們在新的一年里生活紅紅火火,人人幸福安康!”春節(jié)前夕,團領導帶著一名干事,專程來到我的老家山東棗莊,在市退役軍人事務局領導、街坊鄰居們的熱烈掌聲中,將二等功喜報和慰問金遞到我的父母手里。臨走前,大家一起把春聯(lián)貼在了我家門上,并送上了新春祝福。
14年前報名參軍時,我就聽說部隊會給立功官兵的家里寄送喜報,打心里好生羨慕。入伍后,我經(jīng)常在腦子里描畫自己立功受獎、載譽回鄉(xiāng)的情景,就是這種“原動力”,讓我下定決心要在部隊干出個名堂來。
去年3月,我?guī)ьI班組參加陸軍“工程奇兵-2019”比武競賽。已滿33歲的我,要跟一眾比我年輕好幾歲的訓練尖子同臺競技,心里除了興奮,更多的是忐忑與不安。
現(xiàn)實遠比想象中艱難。備戰(zhàn)集訓第一次長跑,我剛跑了1000米,胸口就像要炸開了一樣難受,不得不在幾個年輕戰(zhàn)友的幫助下勉強跑完全程。
退出,還是繼續(xù)?一時猶豫間,我反復告訴自己,你是班長,不拼一把,永遠不知道極限在哪里!要想不辱使命,就得豁出性命。
從那之后,我每天堅持早起長跑、負重訓練,日復一日地跟自己較勁。比賽當天,面對強勁的對手,我?guī)ьI班組冷靜應對,團結拼搏,最終拔得頭籌,團里當即決定給我立功。走下賽場后的第一時間,我把取得的好成績告訴了父母,因為我心里明白,這個消息最能讓他們開心。
這些年,我深切感受到“讓軍人成為全社會尊崇的職業(yè)”正在變成現(xiàn)實,家鄉(xiāng)政府專門拿出一批事業(yè)崗位優(yōu)先保障退役大學生士兵就業(yè),不斷提高義務兵家庭優(yōu)待金,而且每逢重要節(jié)日,人武部或街道都會到家里走訪慰問。我都快成了家鄉(xiāng)的“征兵代言人”,這不,每到征兵季,很多同鄉(xiāng)都會給我打電話,咨詢有關擁軍惠軍的政策法規(guī)。
春節(jié)前,因為工作需要,我返回了連隊,不能與父母一起過年,但這次跟著送喜報的隊伍回家就是提前團聚了。本打算臨行前給家里置辦些年貨,卻被父親攔住了,他說:“這一副春聯(lián),一張喜報,一塊‘二等功臣之家’牌匾,就是給咱家最好的年貨!”
(郭洪彪、閆 飛整理)
跨國全家福
一家人隔屏團圓
■第81集團軍某旅班長 李 欣
新年第一天,在距離祖國萬里之外的南蘇丹維和步兵營營區(qū)內(nèi),多了些紅色的點綴,大家在加強警戒之余,也不忘給這個特殊的春節(jié)增添節(jié)日氣氛。
手機鈴聲響了。剛剛和戰(zhàn)友一起完成武裝護衛(wèi)任務歸隊的我,接通妻子武會芳打來的視頻電話,她那歡樂的笑臉,一下子充滿了整個手機屏幕。
看著妻子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滿滿的幸福感里難免有些感慨,我沒想到這個春節(jié),一家人竟用這樣的方式“團圓”。
2016年9月,我和相戀多年的女友走入了婚姻殿堂。我們把家安在了駐地,每隔一段時間,我都能回家和她團聚。可半年后的一紙命令,我隨所在單位移防到了塞外。而此時,妻子已懷有身孕。
不久,我又接到了赴南蘇丹(瓦烏)執(zhí)行維和任務的命令。這一天,我請假回家收拾行李,盡管妻子眼里滿是不舍,但她還是強忍淚水幫我忙里忙外,嘴里不時說著:“家里有我呢,放心吧,你好好工作就行……”臨行前,我與妻子特意打扮了一番,照了一張全家福,存在了我的手機里。
時間過得真快,不到一年,我回國了,孩子出生了,我們的兩地生活頓時增添了很多樂趣。然而,讓我內(nèi)疚的是,為了照顧孩子,妻子停掉了本來收入不菲的個體經(jīng)營,舍棄了自己心愛的工作,獨自操持著這個家。
去年,由于任務需要,我被選入第6批赴南蘇丹(朱巴)維和步兵營。即將第4次走出國門的我,再次面臨與家人分別。此時,妻子剛生完二胎,還在坐月子,面對我的自責,她只是淡淡地說:“為國出征多光榮啊,家里有我呢,你注意安全,我和孩子們等你回來……”
離開前的那晚,妻子眼眶里淚水一直在打轉?!澳氵@一去又是那么久,我們再照一張全家福吧?!闭掌系膬蓚€人變成了四個人,這個家第一次如此“完整”。
出征不久,單位就圍繞軍人家屬就業(yè)安置和子女入學等問題,積極協(xié)調(diào)駐地政府幫助解決。很快,當?shù)鼐统雠_了一些惠軍政策和便利條件,大大減輕了我們的后顧之憂。
雖然我再一次無法與家人在春節(jié)團聚,但通話中妻子說她很知足,“這些天,我一直關注著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比起那些抗擊疫情的白衣天使,我們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呢……”看著視頻中的妻兒,我悄悄地截了屏。這下,我的手機里又多了一張全家福。
(鄒 貝、本報實習記者張旭整理)
戰(zhàn)備集結號
在戰(zhàn)位,我們守護平安
■第77集團軍某旅指導員 袁國程
過年這些天,作為營值班員的我,都是在戰(zhàn)位上度過的。
官兵們常說“百姓過年,軍人過關?!痹谶@么重要的日子里,組織上安排我這個新任職不久的指導員值班,是信任,更是考驗。今年旅里擔任某重大任務預備隊,因此每個營連都有隨時出動的可能。
接收預先號令,發(fā)出警報信號,召開作戰(zhàn)會議……對于這套流程,我不知道在心里預演了多少遍,但仍不敢有絲毫大意。趁著空余時間,仔細對照教材,我把旅營連三級近兩年的非戰(zhàn)爭軍事行動預案系統(tǒng)研習了好幾遍,加上之前單位多次組織戰(zhàn)備拉動,官兵在每個環(huán)節(jié)中均已形成肌肉記憶。說實話,在這個春節(jié)值班,我的心里很托底。
大年初一,旅作戰(zhàn)值班室抽查戰(zhàn)備值班情況。從收到預先號令到全營整裝待發(fā),用時很短。作為組織指揮者,我心里除了自豪,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鶎舆B隊過年,官兵其實并沒有太多奢求,就是希望我的哨聲少一點,能躺在床上多睡幾個囫圇覺。
但軍人為打仗而生,一想到春節(jié)結束后旅里將要組織共同基礎課目考核,連隊還有一些上等兵存在短板弱項,我抓備戰(zhàn)訓練就不能有松口氣、歇歇腳的念頭。
過節(jié)的每一天,大家都很充實,我也用實際行動帶頭踐行了我在節(jié)前教育時的那句承諾:我們在遙遠的邊疆為祖國戍邊,為人民守歲。
身處戰(zhàn)位,靜夜沉思,我感覺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我的妻子李娜。半年前我們結婚,原本是一名中學英語老師的她,為了支持我的工作,毅然辭去了公職,隨我上了高原,陪我一起戍守邊關。這個春節(jié),我很想陪她一起到駐地走走轉轉,過幾天清閑的“二人世界”,但使命和職責告訴我,自己應牢牢鉚在工作崗位上。
當一個女人成為軍嫂,也就理解了軍人。除夕當天,妻子來到連隊,陪我站起了“夫妻哨”。聽著戰(zhàn)士們從俱樂部里傳出的歡聲笑語,望著營房前懸掛的火紅燈籠,想著遠方正在戰(zhàn)“疫”的官兵,我的心底升騰起堅定的力量和美好的祝福。
(王 鵬、本報記者李佳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