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序漸進地不斷擴大和發(fā)展人民權利

中國政治發(fā)展道路的經驗，首要的部分就包含了保障人民的權利，但人民權利的實現和擴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人民權利需要憲法和法律的確認和保護，但法定權利從文本到實現是一個實踐過程。權利是伴隨著經濟社會文化的發(fā)展而不斷擴大和增長的，并非與生俱來，也不是單純靠政治斗爭爭取來的，權利是歷史的、社會的、現實的，具備條件的情況下才有可能享有相應的權利。

我國是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我們的依法治國、依憲治國，和西方的憲政不一樣。西方憲政的要義是憲法司法化。而歷史事實表明，一個國家從憲法到法律，從法律再到社會現實，要走過漫長而艱難的歷程。

拿美國來說吧，美國獨立建國80多年以后，美國憲法才確認了美國立國的基本原則即“人人平等”，從美國憲法最后轉化為美國各州的法律，幾乎經過了200年的歷程。中國的憲法要最終落實到每一部法律，再從法律轉化為社會現實，其中遵循的邏輯是：人民權利的實現一定要隨著經濟社會的發(fā)展，而得到逐漸地擴大，而不能人為地采用超速的辦法，不能用理想化來代替現實。

西方的權利觀，認為權利是先驗，甚至是與生俱來的，即所謂“天賦人權”；或認為權利是法律賦予的，法定權利神圣不可侵犯。但西方政治發(fā)展的經驗證明，權利的實現是長期的社會進程，憲法和法律的確立僅僅是權利的起點而非終點，憲法和法律本身就是一部權利實現的歷史。許多發(fā)展中國家遭遇了“民主失敗”，一個重要原因是人民權利的擴大超過了政治制度和體制的承載能力，造成了“權利超速”現象，進而導致政治體系的紊亂。

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權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根本追求。但是在實現這一目標的實踐中，我們從未脫離具體的歷史條件把權利神圣化、絕對化、抽象化，從未以先驗的、教條主義的態(tài)度對待人民的權利問題。中國發(fā)展人民權利的根本之道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大力發(fā)展社會生產力，通過不斷促進經濟、社會、文化發(fā)展來為人民權利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逐步完善民主制度，穩(wěn)步發(fā)展和擴大人民的權利。這是中國在經濟社會快速發(fā)展、人民權利意識不斷上升的復雜社會環(huán)境中依然能夠保持社會穩(wěn)定的重要經驗之一。

中國政治發(fā)展道路的實施策略是“摸著石頭過河”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政治發(fā)展和政治體制改革的策略被形象地稱為“摸著石頭過河”，即從實踐中的問題出發(fā)而不是從觀念出發(fā)，是通過實驗分散進行而不是輕易采取“一攬子”方案。所謂從問題出發(fā)，是將改革的起點設定于具體問題，從現象入手。在尚未認識事物本質的情況下，圈定本質的現象范圍，由表及里、由淺入深地進行改革的嘗試，通過部分地解決問題，從量的積累達到質的改變。

我們在改革過程中堅持問題導向，從解決具體問題入手，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問題推動”。這是一條非常寶貴的經驗。問題推動還有什么好處呢？那就是風險控制。改革是前無古人的事業(yè)，改革有風險。如果像當年蘇聯那樣，搞所謂“一攬子”改革，當出現風險和問題時想挽回就難了。而中國的改革通過試點逐步擴大推開，就有糾錯的機會和調整的空間。

“摸著石頭過河”本質上是強調實踐的重要性，這一策略的具體含義可以概括為“問題推動”、“經過試點”、“統(tǒng)籌兼顧”。“問題推動”，就是從現實中的問題出發(fā)，從解決實際問題中選擇突破口，實為明智之舉。解決了現實問題，證明做法的正確和取得了初步成功。積小勝為大勝，可以減少因主觀認識的局限和判斷失誤帶來的風險?！敖涍^試點”，就是用實踐檢驗政策和理論，可以給人們糾正錯誤的機會，具有分散風險的意味。政治體制改革最忌“一攬子”方案，一旦失誤，滿盤皆輸。經過試點就不會有大錯，即使改革失敗，恰恰意味著避免了更大的錯誤。“統(tǒng)籌兼顧”，就是考慮到政治問題“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政治改革局部的成功未必具有多大的價值，有些改革在某一方面帶來效益，卻在其他領域引發(fā)新問題。因此，政治體制改革重在評估其整體的效應。

黨的十八大以后，我們提出頂層設計和“摸著石頭過河”相結合的方法，因為情況越來越復雜，為防止政策互相打架，需要加強政策之間、法律之間的協調性。在社會領域中，整體設計有它一定的必要性，但實際貫徹必然有曲折。政治的本質就是利益綜合，不可能按照一個思路走到底。什么時候達成共識，政策就能夠出臺。頂層設計其實就是加強政策之間的協調性。

現在中國正處于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最關鍵的階段，“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接近成功并不是越容易而是越困難，并不是越安全而是風險越大。這是世界性的工業(yè)化和現代化發(fā)展進程中，呈現出來的較為普遍的一種規(guī)律。走一百里，前面八十里還“哼著歌呢”，到九十里所有問題都來了，各種制度工具的效能發(fā)揮到臨界點，任何小問題都會在這個階段被放大。在中國實現工業(yè)化、現代化最關鍵的階段，我們越是要保持政治定力，在堅持和發(fā)展中國民主道路的四條經驗基礎上，堅定不移地堅持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制度，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fā)展道路，穩(wěn)健邁向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持續(xù)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事業(yè)。

（作者 房寧 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