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信與生死銘
王偉后來說,他是帶著惆悵到了北國軍營的,但是軍營嚴格的訓練讓他也無暇細想。直到臨近春節(jié)的前幾天,學校才決定,他們這一批新學員放假可以回家過春節(jié)。
新兵王偉
但是他回到湖州與同學聚會,卻沒有打聽到我的下落。我們的重逢更像是命運的安排……
大年三十的夜晚,我在商場上夜班,爆竹聲響起的時候從商場出來,覺得有人一直在后面跟著我。我將自行車騎得飛快,卻突然聽到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會是王偉!極度的緊張在霎時化為極度的驚喜!
他說,自己心情不好,騎車上街想買包煙,買煙的時候在五交化商場門口看到我的身影,覺得眼熟卻無法確認,又不好意思貿然敲門,于是就在商場門口苦等,這次再也不能留下遺憾了!
我把王偉帶到了我們家的老房子。我們各自訴說著離別后那種朦朦朧朧的思念之情,在滿城喜慶的爆竹聲中,我與王偉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初吻,也從此開始了我們之間刻骨銘心的生死戀情……
王偉說:“我的人生第一是飛行,第二是我們之間的愛情,它們對我來講,就像飛機的兩翼缺一不可。我一定要飛出來,否則決不回來見你!”
春節(jié)后,王偉又回到了北方的航校。我們的書信頻繁往來于南方和北國。此時的我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讀信、回信,已經(jīng)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內容。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1989年元旦,我接到了王偉一封厚厚的來信。他在信中告訴我:他又找了一個女朋友,是一名大學生,除了長得沒有我漂亮外,處處比我強。在信的末尾,王偉還畫了一座令人心悸的墳墓,墓碑上寫著“王偉之墓”,旁邊注著一行小字:“這輩子再也不跟你好,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我仔仔細細地又把信看了一遍,的的確確是王偉的字跡。我對王偉的字跡太熟悉了,以往,這熟悉的字體帶給我的是深深的關愛和無比的幸福,而今天,同樣的字跡帶給我的卻是深深的失望和無比的心痛!
我實在受不了這沉重地打擊,又不愿讓父母察覺我的絕望,遂以復習考試為由,離家出走,住到了親戚家,并且心碎含淚地給王偉寫了最后一封信,真誠地祝他幸福。
不久,我又接到王偉一封掛號信,請求我原諒,并打來長途電話要給我解釋。處在傷痛中的我沒有理睬他。
我不知道,此時的王偉也處于極度痛苦當中。他在他的日記里記載下了當時的心情:
那天,住在親戚家臨著一條小河的閣樓上復習功課的我想開開窗戶透透氣,當我拉開窗簾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遠在天邊的王偉竟然就站在河對岸,正直直地望著河這邊的窗戶!
此時的我真是驚呆了,他怎么回來了?百感交集,委屈的淚水溢滿了眼眶:“王偉啊,既然我對你那么重要,值得你千里迢迢的回來找我,當初為什么要寫那樣的信傷害我?”我硬著心腸趕緊把窗簾拉上。
第二天,當我再次拉開窗簾時,又看見了站在河對岸一臉憔悴的王偉,我滿腹的怨氣化為深深的嘆息。
王偉帶著我的家人來見我,鄭重地交給我一封信,深情地說:“看完這封信后我再解釋,要是再不相信我,我馬上就走!”
滿臉疑惑的我慢慢地打開了那封信,這是一封與王偉朝夕相處的5名戰(zhàn)友的聯(lián)名信,這封長達9頁的信向我道出了王偉“負心”的真正原因:
原來,王偉的部隊在進行跳傘訓練時出了一次事故,一名學員犧牲,這使王偉對飛行員這項職業(yè)的危險性有了更加直接和現(xiàn)實的認識。他熱愛飛行事業(yè),但又怕將來自己有個萬一給自己心愛的人帶來痛苦。他想,長痛不如短痛,那就把痛苦留給自己吧,但又怕我們之間的感情太深,雙方都下不了這個決心,于是就在信中編造了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女大學生”。就是在這樣一種矛盾的心情下,王偉從北國的軍營發(fā)出了那封“絕情”信。
王偉的戰(zhàn)友還在信中對我講到:當那封“絕情”信發(fā)出后,王偉的內心非常痛苦,夜里躺在床上常常一個人默默地流淚,他非常期望能得到他最心愛的人的原諒。信的末尾是5名戰(zhàn)友的簽名,而且,在簽的名字上還分別按上了五個鮮紅的手??!
看著這5個手印,我被深深地震撼了:他們分明是想用5顆年輕的心來證明王偉對愛情的忠誠!其實,他們更證明了王偉作為一名中國軍人對事業(yè)矢志不移地追求和對祖國的忠誠!
此時的我早已是淚流滿面,一頭撲進了王偉的懷中,任自己又愛又怨的淚水浸濕著王偉剛剛開始厚實起來的胸膛,滋潤著那朵差點凋謝的花兒……
后來,當王偉與那朵潔白的傘花消失在南中國海海面后,我才越來越深地感受到:當年20歲的王偉因跳傘而引發(fā)的那個看似“荒唐”的舉動,其實包含著對我多么深沉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