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進入膠著:每天都重復著前一天
中美雙方的士兵從戰(zhàn)場最北端的柳潭里經(jīng)下碣隅里到新興里60多公里崎嶇不平的公路兩側,以不顧一切的決心,令人難以置信的勇氣,死打硬拼了整整14個晝夜。白天美軍在飛機、坦克和大炮的掩護下兇狠地沖鋒突圍,志愿軍則在公路兩側的高地上層層設防,頑強阻擊。夜幕降臨,在照明彈發(fā)出的清白色光亮里,成群的志愿軍戰(zhàn)士沖入敵人熾熱的火網(wǎng),把子彈、炮彈、手榴彈雨點般地投入敵人的防御圈。再一個白天,美軍又攜帶著更多的傷員重復著前一天的進攻。
海洛德·摩爾豪森下士回憶了其中的一場戰(zhàn)斗,戰(zhàn)斗中,美軍擁有強大的空中火力支援,對包圍他們的志愿軍發(fā)起猛烈反擊,“出乎意料之外,攻山的戰(zhàn)斗并不激烈。山上的志愿軍沒組織什么有力的抵抗。他們的火力分散,而且多是近距離射擊,對我們的攻擊部隊沒有多大阻擊力和殺傷力。他們的彈著點和手榴彈只落在幾個地方。只要你繞著走,就可以完全避開志愿軍的火力。他們也沒有重武器和火力點,我們的35火箭筒基本上沒派上用場。我們團僅以很小的傷亡,就攻到山頂,占領了志愿軍的陣地。
一到山頂,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小小的山頭上到處是死亡的中國士兵,大約有一二百具志愿軍的尸體。每走一步都會踩到尸體。我從來沒有一次見過這么多的死人。我的上帝,真是恐怖極了!我們攻擊時并沒有這么激烈的戰(zhàn)斗,造成中國軍隊這么大的傷亡。他們好像大多是在空襲和炮擊時被炸死的,尸首不全,肢體四散。但是班長根據(jù)他們鐵青的膚色和無血的肢體推斷說,很多志愿軍士兵在我們的空襲和炮擊前已經(jīng)被凍死了。有些尸體三三兩兩抱在一起,可見他們是想借同志的體溫維持生命。他們都是身著薄衣薄褲單鞋,沒有棉大衣。難道中國志愿軍不知道北朝鮮的嚴寒氣候?他們有軍火供應,卻沒有過冬準備?要不是凍死、凍傷這么多的志愿軍,那一二百具尸體就可能不是中國人的,而是我們美軍陸戰(zhàn)隊的。
但很快,夜幕降臨了,10-12碼以外就看不清了。四處一片寂靜,什么聲音也沒有。幾顆照明彈忽然騰空而起,把我們眼前的山坡照得雪亮。
我的天呀!小小的山坡上擠滿了正在爬山的志愿軍,少說也有幾百人吧!他們都低著頭,背著槍,很快地向山上奔來,好像沒有準備射擊,好像山上沒有守軍。‘開火!’連長一聲令下。頓時,我們的槍炮齊發(fā),山坡上一片火海。雖然我既沒看到坦克,也沒看到什么重武器,但我還是扣動火箭筒的發(fā)射扳機?;鸺龔椡现L長的火苗,幾個人影在火光中倒下。
山頭上的槍聲越來越激烈。我們借著火光,越跑越快。好在我們熟悉路線,不到30分鐘,我們就跑到山下的公路邊。班長查點人數(shù),一個不少,一個傷亡也沒有,但卻十分狼狽。我的裝填手丟了所有的火箭彈,我只是扛下來一個空炮筒。有人丟了槍,有人跑掉了鞋。幸好中國軍隊只是攻占山頭。如果他們追到山下,我們一定會全軍覆沒?!?/p>
長津湖的夜晚是屬于志愿軍的,王學東說,“天一黑,我們就開始反擊了。在11月29日晚上,我們172團對陸戰(zhàn)隊發(fā)起了夜襲,奪回了白天失去的一些陣地。但是,我們不能在日出前突破他們山腳下的防線,沒有能攻進他們的主陣地。第二天早上,陸戰(zhàn)隊利用強大的炮火和空中轟炸,又組織反攻,奪回了這些陣地?!?/p>
之后的幾天,戰(zhàn)斗進入了拉鋸戰(zhàn)的態(tài)勢,海洛德·摩爾豪森覺得,“戰(zhàn)斗似乎每天都在重復著前一天的情況:第二天,我們又是重復一遍:白天進攻,晚上撤退。白天上山,晚上下山。但是,我們的彈藥越打越少,志愿軍的部隊越打越多?!?/p>
其實志愿軍的情況并不如美軍看到的那么樂觀。在王學東的印象里,“在3天的戰(zhàn)斗中,志愿軍人員傷亡非常大。他所在營的彈藥全部用完了。每個戰(zhàn)士每天只能得到所需要的一半的食物。而且氣溫繼續(xù)下降,降到了零下30攝氏度。因為戰(zhàn)斗消耗和凍傷,我們的連隊幾乎喪失了戰(zhàn)斗力?!?/p>
一名美國老兵被志愿軍頑強的精神所深深感動,多年后的今天仍然無法忘懷其中的一個驚人的場景,“在照明彈下,中國士兵一群一群地從樹林里沖出來,他們在樹林里不知躲藏了多長時間,樹林邊有條小河,十多米寬,河水不深,河上的冰已經(jīng)被我們的炮火炸碎了,河水冒著水汽在緩緩地流淌。中國士兵正在淌水過河,上岸后,他們的兩條褲腿很快就被凍住了,他們跑得很慢,因為他們的腿被凍住了不能彎曲。我們的火力很猛,他們的火力很弱,而且沒有炮火掩護,槍好像也被凍住了。他們像僵硬的原木在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