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半起床,十二點鐘開始訓(xùn)練,當(dāng)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時候,我們在火炮里,精神抖擻地訓(xùn)練。
我是裝填手,老蔣是瞄準手。
我打開車門,老蔣去啟動電源,我按上炮塔內(nèi)的燈泡開關(guān),微黃的燈光打在我們身上,給東北零下二十多攝氏度的深夜增添一絲暖意。
一遍又一遍,我拉開炮閂,送炮彈進入炮膛,巨大的聲響,在這黑夜里仿佛尖銳的戰(zhàn)鼓在響。老蔣瞄準著外邊的靶子,滴滴答答的打點聲,仿佛跳動的音符,舞動著這黑夜的神秘,悄悄地在科爾沁草原上,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在睡意朦朧的模糊和指哪打哪的精確之間擺動斗爭。
汗隨著時間的流逝從皮膚逐漸流出,一點點地滲透而出的熱氣遇到了冰封的戰(zhàn)車瞬間化成了徹骨的寒意。
能量一點點散失,饑餓悄悄侵蝕。
“我想吃個面包?!崩鲜Y停下來之后,擦了一把汗對我說。
我說:“還面包呢?能讓我吃上一包榨菜,咸咸的咂巴一下就行?!?/p>
“真沒出息,要吃就吃面包。我餓了,你餓不餓?”老蔣問道。
我又拉開炮閂,“哐”的一聲,送炮彈入膛。“廢話!恨不得啃手指頭。早知道說啥也不聽班長的話,下次一定偷偷揣個面包來,這會我餓得都丟了魂。”
老蔣笑著說,怪不得班長說你吃面包臉都吃大了,現(xiàn)在還想著揣面包。
“鬼才臉大呢!趕緊訓(xùn)練吧!”又餓又困的我想要中止這個談話。
可就在這時,老蔣卻偷偷拿出一個面包,對我說:“嗨,青坡小哥哥,這里有面包呦……”
瞬間激動起來的我,頓時精神了起來,連忙說:“老蔣,哦不,蔣大哥,快給我吃點……你看你是瞄準手,我是裝填手,你指那我打那,以后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快給我吃一口?!?/p>
可得瑟的老蔣這時卻故作深沉地說:“趕緊訓(xùn)練。班長說了,訓(xùn)練不讓吃東西?!?/p>
后來沒架住我的逼問,他才說這面包是班長讓他帶的,只要我裝彈能比昨天快一秒,訓(xùn)練完就讓我吃。
“行呀,老蔣,現(xiàn)在都變成班長的‘狗腿子’了!”憤憤不平的我嘲諷地說道:“就憑想著給你介紹對象的戰(zhàn)友感情,你不給我吃?完了,要真這樣你的良心就被狗吃了?!?/p>
只見笑得臉上打褶的老蔣淡定地說:“別貧了,趕緊訓(xùn)練!”說完感覺不盡興又一臉壞笑地說道:“就拿了一個面包,班長說,你要是沒有達到要求,我比昨天多打三個點,這面包就是我吃。”
看到老蔣說話時,一臉仿佛吃到面包的表情,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只能快點訓(xùn)練了。
揮汗如雨,筋疲力盡,饑腸百結(jié)的我艱苦而又卓絕地練到了三點鐘大休息,卻發(fā)現(xiàn)只比昨天快了半秒。
憔悴的我“楚楚可憐”地問老蔣:“能不能讓我吃半個面包?畢竟我已經(jīng)完成一半目標了。”
結(jié)果卻被老蔣一口回絕。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我拼盡全力,恨不得金剛附體,使出吃奶的勁頭,結(jié)果最后離目標還差十秒鐘,看著老蔣一臉嫌棄、暗自竊喜、故作冷漠的姿態(tài),我知道面包估計沒戲了,沉痛地想這下便宜這小子了。
于是奄奄一息的我可憐巴巴地望著絕情的老蔣頭也不回地帶著面包揚長而去。那一刻,咬牙切齒的我恨不得手撕了老蔣。
可就在這時,老蔣突然回頭,溫情地把面包撕開,吃了一口,給了我,還說讓我吃剩下的六分之五。
正當(dāng)我高興地把面包吃完,對老蔣千恩萬謝感激涕零的時候,老蔣卻快速地向前跑了幾步又拿出了第二個面包。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被老蔣“捉弄”,于是追著老蔣喊:“快把那六分之一面包吐出來……”
過了好久,老蔣才怯怯地告訴我他帶的是兩個面包,“班長說夜訓(xùn)怕我們餓,允許咱們帶兩個面包,但是訓(xùn)練成績要越來越好,不然就剝奪我們這個權(quán)利?!彼峭矶啻蛄巳齻€點,完成任務(wù)了,我沒有完成任務(wù),所以他就占一下便宜多吃了一口。
可說完之后,老蔣依然還是沒逃過我的“降龍十八掌”和“軍體拳”,在班長和老兵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我打得“抱頭鼠竄”。
不過鬧歸鬧,知道了秘密的我,其實也在內(nèi)心里認同這種競爭做法,從那以后便和老蔣輪流帶面包,雖然彼此“互坑”,但是我們的訓(xùn)練成績卻有默契地穩(wěn)步提升。于是,面包不僅成了我們提升成績的“武林秘籍”,也定格成了我們夜訓(xùn)的“獨家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