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兵班長

■梅世雄  鄭茂琦

攝影：章林峰

石潤洲，第七十六集團軍某旅一級上士，榮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兩次，二〇二三年被表彰為“陸軍狙擊尖兵”。

倪帥下連后，被分到第76集團軍某旅步兵2營。第一次見到班長石潤洲，是在高原駐訓的時候。帳篷里，石潤洲正在收拾行囊，準備參加狙擊手比武。倪帥立在他身后，靜靜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個頭不高，但身形結實、渾身透露出一股英氣的班長。臨別時，石潤洲留下一句話：等我明年回來。

第二年開春，人還沒到，捷報就傳回了班里——石潤洲在西部戰(zhàn)區(qū)陸軍組織的狙擊手比武中拿了第3名，被評為“優(yōu)秀狙擊手”。一天，石潤洲忽然出現(xiàn)在帳篷門口。他放下行李，看到倪帥，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走，跟我訓練去”。倪帥對這個陌生的班長又敬又怕，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接下來的幾天，倪帥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煎熬。石潤洲的標準比別人嚴多了，隊列訓練時，倪帥的手只要稍一放松，沒有貼緊褲縫線，就會立刻被發(fā)現(xiàn)。到了晚上，石潤洲把倪帥叫來，問他為什么訓練不認真。倪帥支支吾吾說不出來。看到倪帥的樣子，石潤洲說，那就寫出來。

晚上，倪帥一個人躲在宿舍里寫檢討。寫完之后，看到班長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他站在床邊不知所措。忽然，石潤洲轉過身來，看著他說：“快休息?！?/p>

第二天的訓練，倪帥明顯認真起來。

幾天過去，倪帥對石潤洲的認識漸漸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比武雖然結束了，但石潤洲每天依然會加強訓練。床頭放一首輕音樂，他就開始練俯臥撐、仰臥起坐。其他戰(zhàn)士也被他的訓練熱情所感染，都在有意無意間給自己的訓練加碼。

在接下來的訓練中，倪帥才真正領教了石潤洲的厲害。扔手榴彈時，明明自己扔得也很遠，卻被判為不合格。面對倪帥的不解，石潤洲只說了一句話：“你扔手榴彈的時候不拉環(huán)嗎？”倪帥看著手上的模擬手榴彈，心里特別不服氣：“假的還用模擬拉環(huán)嗎？”看著倪帥不以為意的表情，石潤洲又說：“只有在訓練中形成肌肉記憶，戰(zhàn)場上才能快速反應?！?/p>

訓練時，石潤洲還會拿著喇叭不時喊出一些特情：“腳下扔過來一個手榴彈?！甭牭街噶?，倪帥立即撲倒在地。但石潤洲又把他揪出來，告訴他：趴在原地也可能受傷，應該朝另一個方向凌空跳躍撲倒，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受傷。不知不覺中，在“無人機偵察”時，倪帥也學會像老兵那樣，迅速遮蔽反光器材，然后躲進掩體；“炮火襲擊”時，倪帥會果斷大步通過……

接下來的識圖找點課目，對于倪帥而言非常輕松。他的地圖知識掌握得很好，很快就根據(jù)地圖的方位，找到了對應點上的標志物，并記錄下標志物上的信息。當他喜滋滋地回去向石潤洲報告任務完成的時候，卻并沒有得到表揚。石潤洲對他說：“白天找到不算什么，要是夜里也能找到，才算你小子行。”

果然，夜里再次組織識圖找點課目時，嗚嗚的寒風卷著沙土打在臉上生疼。倪帥打著手電筒在漫無邊際的荒野上四處尋找，走著走著，手電光打在遠處，黑魆魆的像一面峭壁。往下一照，腳下竟然是懸崖，嚇得倪帥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無奈地找到石潤洲，承認任務失敗了。石潤洲沒有生氣，而是耐心地教他辨認天上的星座，并根據(jù)星座位置判斷方向，然后又帶著他一寸一寸搜尋每一片地方。

倪帥跟在石潤洲后面，看著他俯身搜尋的身影，突然忍不住叫了聲：“班長。”石潤洲回頭問他：“怎么了？”倪帥說：“沒事，班長?！闭f完他眼睛莫名地一陣發(fā)酸。

很快到了轉改軍士的時候，戰(zhàn)士們需要通過考核方能留隊。負責集訓的就是石潤洲。不出所料，這次集訓石潤洲又提高了訓練標準，第一天就給倪帥上了一課。在低姿匍匐爬偽裝網(wǎng)的時候，石潤洲拿出音響，播放著子彈呼嘯聲和爆炸聲，又從口袋里掏出幾塊抹布，澆上柴油點著后鋪在鐵絲網(wǎng)上。那時，倪帥排在隊伍第一個，匍匐準備時，他便能感覺到鐵絲網(wǎng)的灼熱。爬到近前，炙熱的火苗舔舐著他的臉，倪帥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他抬頭看了一眼班長，露出求助的眼神。石潤洲走到他跟前，吼道：“后面都是你的戰(zhàn)友，你要是不前進，他們都要暴露，甚至犧牲！”倪帥聽后，大喊一聲，咬著牙往前沖。顧不得地上尖利的碎石，他雙手雙腿一齊用力，臨近終點時，倪帥直接翻滾過去，脊背被硌得生疼。后面的戰(zhàn)友也都跟著倪帥沖出來。

倪帥通過了考核，順利留隊。不久后，班長家屬來隊探親，恰遇上陸軍狙擊手集訓報名。石潤洲知道這一消息后，沒有回家，直接跑到連長、指導員那里，又跑到營長、教導員那里，他跟所有人說的都是同樣的話，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突破以前的成績。幾天后，班長打起背包就出發(fā)去參加集訓了，嫂子是后來大家一起送去車站的。嫂子臉上，沒有一絲不悅，只把吃的用的分給大家，說下次來的時候住久一些。

那次集訓，石潤洲在幾十支參賽隊伍中脫穎而出，被評為“陸軍狙擊尖兵”。

回來后，石潤洲申請了休假。休假前，他把倪帥叫過來說：“休假期間，我跟連長說了，讓你代理班長。知道訓練什么標準嗎？”倪帥當即立正，敬了個軍禮，然后做了一個手榴彈拉環(huán)的動作。

印象

沒見到石潤洲之前，只知道他是一位剛立了二等功的狙擊高手，但走進他的班里，跟他帶過的兵一一細聊，才發(fā)現(xiàn)他最癡迷的是步兵戰(zhàn)法研究。他腦海里永遠裝著一個真實的戰(zhàn)場環(huán)境。石潤洲告訴我，他曾在一本老教材里讀到這樣一句話：“在掩體內，戰(zhàn)士據(jù)槍時槍身應與身體保持30度的夾角?！彼恢毕氩幻靼走@一點，直到有一次觀察別人在掩體內的射擊姿態(tài)時，他忽然明白，那個角度是人最自然的射擊姿勢。他對班里的戰(zhàn)士提出種種嚴苛的要求，也體現(xiàn)出一個步兵班長向著實戰(zhàn)不斷磨礪本領的追求。

（鄭茂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