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徽涇縣云嶺的新四軍軍部舊址紀念館里,有許許多多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幸存”下來的照片,包括新四軍戰(zhàn)士學習、訓練的場景,以及反映戰(zhàn)地醫(yī)院情況的一些珍貴照片,其中由新四軍第一位女攝影家——陳菁拍攝、沖洗的照片不在少數(shù)。
陳菁,原名陳梅鶴,1915年出生在浙江浦江縣城西街的一個普通家庭里??箲?zhàn)爆發(fā)后,她積極參加抗日救亡活動。1938年11月,經(jīng)人介紹,23歲的她心懷滿腔熱血來到安徽省涇縣云嶺,編入了新四軍教導隊總隊第八隊學習,改名陳菁。同年12月,她申請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照陳菁自己的話說,那是她一生中最光榮的時刻。
1939年3月,組織根據(jù)陳菁的攝影專長,將她調到新四軍軍部攝影室,與田經(jīng)緯一起擔任攝影、膠卷沖印工作。自此,陳菁成了新四軍乃至整個解放區(qū)第一位專職攝影工作者。
在那時,膠卷沖印是非常艱苦的工作,陳菁所在的攝影工作室就設在周子昆參謀長的隔壁,設備簡陋,只有一架照相機,暗房也只是用幾塊黑布縫制而成的一頂黑帳子,沖印照片難度極高,偏偏相紙又是同志們冒著風險從敵占區(qū)運來的,馬虎不得。陳菁就咬牙把這些困難都扛了下來,沖洗照片沒有顯影罐,就用盆代替;沒有紅燈,就把玻璃涂上紅顏料,罩上油燈當紅燈;曝光沒有鐘表和電燈,就借助太陽光來曝光,陳菁拿著底片一次次從暗房跑到室外,口中數(shù)著“一二三四……”這樣的場景,一天竟不知道要重復多少次……
葉挺軍長也十分看重陳菁的攝影才能,曾親自教導她學習攝影,給她講怎樣使用顯影罐和溫度計,又給她講怎樣取景構圖,如何突出主體。
日子久了,陳菁也練就了一手沖印照片的好本領。僅1939年,由陳菁洗印放大的照片就達萬張。
1940年,田經(jīng)緯同志積勞成疾,因病住院,重擔壓在陳菁瘦瘦小小的肩膀上。她開始獨立工作,手中的相機成了她的武器,哪里有任務,哪里就有她的身影。
陳菁拍攝題材廣泛,有新四軍軍事訓練、政治學習、文化生活以及戰(zhàn)斗場景等各方面。在著名的“涇縣保衛(wèi)戰(zhàn)”中,陳菁將那些戰(zhàn)斗過程中日寇燒殺搶掠、指戰(zhàn)員們奮勇抗敵、勝利后群眾歡欣鼓舞、慶祝勝利大會等那些震撼瞬間一一定格,收入相機,并將這些照片與搜集到的、繳獲來的照片一起,分送給前來新四軍軍部參觀慰問的新聞記者、知名人士、愛國華僑和國際友人等,由他們配合文章發(fā)表宣傳出去,美國著名女記者艾格妮絲·史沫特萊就是其中之一。
史沫特萊非常熱愛新四軍,曾兩次到新四軍駐地訪問,并在軍部生活過較長一段時間。她經(jīng)常在文章中選登陳菁拍攝或沖印的照片,在當時國內外都起到了很好的宣傳作用。
1940年初夏,戰(zhàn)爭形勢越來越緊迫,日寇調動重兵分布在云嶺周圍,隨時有可能對新四軍進行“大掃蕩”。為了保存資料,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上級要求將軍部圖書館的書籍資料和照片等物資緊急轉移至青弋江章家渡渡口對面的黃村。陳菁和另一名女同志一起,帶領著幾名運送物資的農民前往黃村。行至章家渡,炮聲隆隆,河面上臨時搭建了一座由火油箱和木板組成的浮橋,陳菁站在岸上,將浮橋和農民運送物資轉移的情景都拍了下來,得到了上級的肯定。
陳菁將自己拍下和洗印放大過的照片都仔細地整理、登記、編號保存好,她深知這些照片的重要性,它們忠實地記錄了新四軍戰(zhàn)斗生活的各個方面,是新四軍歷史資料的重要組成部分。陳菁深感自己責任重大,拿取每張照片時都格外小心,希望能將照片留存下來。
可天不遂人愿。1940年10月,國民黨反動派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要求新四軍在一個月內撤離皖南地區(qū)。陳菁按照上級要求,跟隨軍部轉移物資和少部分非戰(zhàn)斗人員一起提前出發(fā),趁著天黑驚險過江,到達無為縣等待。
可陳菁到達目的地才知曉,就在不久前,新四軍軍部9000余人在皖南涇縣茂林地區(qū)遭受了國民黨7個師8萬多人的襲擊,血戰(zhàn)七個晝夜后,終因眾寡懸殊、彈盡糧絕,新四軍僅有2000人左右成功突圍,而大部分戰(zhàn)士壯烈犧牲!葉挺軍長、田經(jīng)緯被俘,副軍長項英、參謀長周子昆、政治部主任袁國平等相繼犧牲,而那些由陳菁和同志們辛苦拍攝、洗印的膠卷和照片等珍貴資料,也全部遺失了。
親人戰(zhàn)友們的犧牲給陳菁帶來了重大的打擊,她卻沒有被悲痛壓倒,反而更加堅定了抗日和革命的意志。陳菁意識到,革命的流血犧牲固然不可避免,而活著的人要更努力地去完成那些沒有做完的事,才無愧于那些壯烈犧牲的戰(zhàn)士們。
皖南事變發(fā)生后,軍部攝影室撤銷。1941年,陳菁跟隨部隊前往淮南津浦路東的二師師部攝影室工作,此后又輾轉到蘇北新四軍軍部、華中局黨校等地,直到1981年離休,于1998年病逝于上海。陳菁同志在烽火硝煙的歲月中拍攝、沖洗的一張張照片,就是一段段刻骨銘心的記憶,記錄著新四軍永不磨滅的斗爭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