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建華和他的“速成識字法”

■石群良　劉順庭

祁建華創(chuàng)造的“速成識字法”，曾在新中國成立初期讓１億多人快速擺脫文盲。毛澤東稱祁建華為名副其實的識字專家。劉少奇贊譽祁建華為我國繼倉頡以后第二大文人。周恩來總理在１９５１年１１月全軍文教工作會議上說：“創(chuàng)造‘速成識字法’，祁建華同志是有功的。”

創(chuàng)造“速成識字法”

祁建華，１９２１年７月２７日出生于河南郟縣堂街汪來灣祁家。８歲時，其奶奶、父親、姐弟相繼病死、餓死，后隨母親搬到了河里圈李莊村外婆家，靠親戚接濟艱難度日。１０歲開始上山割草、打柴、放牛，有時間他就趴在學堂窗下偷偷學習，后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堂街三角堂民治中學。在地下黨員張奎光、趙啟揚的影響下，閱讀了大量進步書籍。畢業(yè)后，由張奎光介紹，他相繼到襄縣（今襄城縣）穎橋及漯河天橋學校任教。后因侵華日軍占領中原，他回到了家鄉(xiāng)。

回鄉(xiāng)以后，為了消磨時光，祁建華躲進一個山洞里，通過同音字歸納等手段，僅用１１天時間，就學會８０００多個漢字。

１９４８年４月２８日，劉伯承、鄧小平創(chuàng)建中原軍政大學。祁建華考入軍政大學，一年后畢業(yè)，被分配到第二野戰(zhàn)軍十六軍衛(wèi)生部任文化干事兼做宣傳工作。之后，他參加了淮海戰(zhàn)役、渡江戰(zhàn)役。

作為文化干事，祁建華的主要任務是幫助戰(zhàn)士學文化。當時，絕大部分戰(zhàn)士是文盲。政工組調來一個叫王祥德的政工員，他成了祁建華第一個“速成識字法”試驗對象。王祥德按照祁建華學字、識字的方法，第一天就學會了注音字母，并以此為輔助工具，不到１０天就學完了有５００多個生字的《人民軍隊“三字經”》。祁建華又從字典上挑選出２０００個常用字，編成順口溜，注上音，王祥德又用２０天時間全部學會。在渡江作戰(zhàn)和向西南進軍的戰(zhàn)斗空隙里，祁建華運用這種識字法，幫助一批看護員摘掉了文盲帽子。之后，祁建華的“速成識字法”很快在全軍推廣。

“速成識字法”為新中國掃除文盲１億多人

新中國成立之初，毛澤東主席指出：“從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中掃除文盲，是新中國的一項重要工作?！逼罱ㄈA很快就引起了國家領導人的關注，他創(chuàng)立的“速成識字法”很快從全軍推向全國。霎時間，掃盲運動風起云涌、席卷全國。接著，已到鴨綠江邊參加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祁建華，被中央人民政府任命為掃除文盲工作委員會副主任。

時任全國掃盲委員會編審司教研組長的張?zhí)锶?，在談到祁建華“速成識字法”的歷史意義時說：一是提高了解放軍戰(zhàn)士的文化素養(yǎng)，提高了戰(zhàn)斗力。二是適應解放全中國的緊迫任務。三是解放城市，接管大批工廠，各行各業(yè)都需要有知識的人，迅速掃盲是當時國家集中力量辦的一件大事。四是到農村向群眾宣講黨的政策，管理農業(yè)，除靠當地地下黨員外，亟須派出戰(zhàn)士奔赴崗位，沒有文化怎么能做好這些工作呢？五是全國人口中文盲占百分之八九十，亟須高效的識字方法。用祁建華的“速成識字法”，只要１５０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就能認識１５００—２０００個字，再加１００個小時就可以讀完識字課本四本至六本，能夠看懂通俗書刊，能夠寫簡單的信和文章。

“速成識字法”打破常規(guī)的“三五”觀念和“四會”原則，探索出“大量突擊，分散難點，逐步占有，鞏固和提高”的教學方法。這既適應了當時的客觀需要，也符合漢字教學的客觀規(guī)律。毛澤東主席曾給予高度肯定：“‘速成識字法’是掃除文盲的有力武器?！痹诳姑涝瘧?zhàn)爭中，學習寫字是一項必須完成的政治任務——必須要達到最低的標準：認識并能寫１８００個字。原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韓德彩將軍１９４９年３月入伍，入伍后就參加了祁建華速成識字班學習。部隊采用祁建華“速成識字法”，以漢語拼音為“拐棍”，３個月后，學員們認識了不少漢字。

△祁建華在教學員識字。

漢語拼音新案的誕生

１９６６年１２月的一個早晨，祁建華一邊做著飯，一邊教大女兒學漢語拼音方案。女兒學了一會兒，忽然愣怔了，說：“一拼容易，兩拼有的容易，有的難，三拼最難。”一石激起千層浪，祁建華感到驚奇，小頑童竟提出這個問題，值得深思！“漢語拼音方案”確實有不足之處，有的地方甚至不如“注音符號”易學。比如“ｅｎｇ”，注音字母一個“之”就夠了，何必搞那么繁雜。現在自己有的是時間，何不試試，設計一套新的注音符號呢？

一位中學教師送給祁建華一本《紅旗》雜志，上面有郭沫若的一篇文章，文中引用了毛澤東１９５１年在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二十次會議上關于文字改革問題的講話。毛澤東主席說：“方塊字，千年來害人不淺。”“文字必須改革，要走世界文字共同的拼音方向?！庇终f：“把注音字母多改一些，改用兩拼，以便代替漢字。”“在制作字母方面要花工夫。”“筆畫要向一邊倒，文字要能做到真正簡單，每字一筆，不糾纏?！边€說：“改革是費時間的，費１０年時間也可以，不必求快，但一定要好。”毛主席的話，給祁建華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遵照毛澤東主席的指示，祁建華確定了改進字母的原則：一筆成，不糾纏，筆勢順，一邊倒，形象簡便，美觀大方，看著順眼。遵循這個原則，在勞動實踐和生活實踐中，新的拼音符號一個個地創(chuàng)造出來了。為了試驗速成識字新法，當時很多小學生都到他的菜庵里免費學習。到了冬天，八向通風的菜庵坐不住人，他又和學生一起在菜庵下挖個地洞，這里成了他教授漢語拼音新案的課堂。

１９７６年，按照毛澤東主席１９５１年對文字改革的指示，歷經十年艱辛努力，祁建華的漢語拼音新案誕生了。祁建華最后形成的漢語拼音新案共有音素字母１１２個，其中由６７個字母組成的“普通話拼音方案”完全適用于普通話語言；由８５個字母組成的“通用拼音方案”適用于我們不同民族、不同區(qū)域的語言。只要是人體器官能發(fā)出來的聲音，都能用他創(chuàng)造的字母準確地記錄下來，祁建華稱此為“音能”的發(fā)現。祁建華認為，他創(chuàng)造的這套拼音字母能夠同漢字一樣讀，拼寫的文字不僅優(yōu)于現行的拉丁化漢語拼音方案，而且可以成為取代現行漢字的中國拼音文字。

懷揣著成功的喜悅和實現夢想的愿景，祁建華帶著他的漢語拼音新案赴京了。據祁建華的二女兒祁慧瓊回憶：“記得那是１９８８年的秋天，父親和母親帶著當時還不滿６歲的我去了北京。到了北京以后，父親就帶著我去國家教委見了一位司長，父親讓我給司長讀了報紙上的一篇文章，以此來展示漢語拼音新案的成效。到現在我還記得那位司長聽完我讀報紙后那驚訝的表情。司長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我這么小就認得這么多字，實在是太神奇了。司長握著父親的手說：‘祁老師，你在你們那里先搞一個試驗班，之后我們在全國推廣！’”

試驗證明：漢語拼音新案可在１００小時之內讓人識字２５００—３０００個，能閱讀書報和寫一般應用文；用于普通小學，可使小學生在一學期內突破識字關，掌握３０００—３５００個常用字，為閱讀、寫作和學好各門課程打下堅實的基礎。遺憾的是祁建華的試驗是成功了，可祁建華在郟縣郵局工作的學生劉順庭卻收到了這樣一份電報：“祁建華同志創(chuàng)造的拼音新案有其特點，用其方便，但漢語拼音方案是法定的，望你不要堅持己見?！逼罱ㄈA苦苦追尋的夢想只能成為泡影。

１９７９年，祁建華成了郟縣長橋鄉(xiāng)的一名掃盲干事，他用自己創(chuàng)造的速成識字新法掃盲，河南電臺還報道了他的事跡。１９７９年９月祁建華被增選為河南省政協(xié)四屆常委。１９８８年至今，《光明日報》《河南日報》《人民日報》等３０多家報刊、媒體報道過祁建華的“四速”研究成果。《大學文科園地》雜志第一次刊登了他創(chuàng)造的對文化教育有深遠意義的“漢語拼音新案”。祁建華的名字又在全國各地傳播開來。

１９９７年９月，已是７７歲高齡的祁建華病倒在了冢頭一所小學的課堂上。

△志愿軍戰(zhàn)士通過“速成識字法”學習取得的證書。

拼音新案惠澤后人

著名語文教育專家張?zhí)锶糁赋觯骸捌罱ㄈA因執(zhí)著追求而蒙冤受屈，被遣返河南郟縣農村后，在勞作間隙，一邊繼續(xù)開展掃除農村文盲的工作，一邊探索兒童的早教識字，把識字方法進一步發(fā)展，形成‘注音會念，聯(lián)詞會講，初步會念就是會用，寫用隨后跟進’的識字思想和識字方法?！?/p>

２０００年４月，原國防科學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兼國防科技大學校長張衍看了祁建華創(chuàng)造的拼音新案后，欣然題寫：“拼音新案，多年艱辛，反復試驗，育人佳音，學制縮短，成績翻新，研究推廣，強國利民。”“拼音新案是教育戰(zhàn)線上的一顆新星，光輝璀璨?！?/p>

２００１年８月１１日，祁建華同志逝世，消息傳到北京，光明日報登出了《速成識字法發(fā)明者祁建華逝世》一文。２００４年４月１日，大象出版社出版《河南教育通史》，王日新、蔣篤運撰著，不惜筆墨為河南教育史上７９個著名教育家立傳，古代有老子、墨子、韓非子、許慎等，近代有李時燦、馮友蘭、范文闌等，現代有祁建華、張柏圖、劉亞民等。

現為祁建華速成識字研究推廣中心主任、全國集中識字教學研究會常務理事、河南省記憶科研究會理事、河南省錢學森大成智慧教育研究會常務秘書長的劉順庭，是祁建華落難時的莫逆之交，也是他的學生。劉順庭１９７０年１２月參加郵電工作，當報務員，后任郵電局副局長。１９８３年至１９９５年，劉順庭利用下班時間，每天與祁建華探討拼音新案三四個小時，對拼音新案體系的試驗總結與形成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祁建華離世后，劉順庭放棄郟縣郵電局副局長的位置，和幾個深受祁建華教誨的學生成立了祁建華速成識字研究推廣中心，繼續(xù)進行兒童識字的研究和試驗。

劉順庭說，當年祁建華老師非常落魄——頭發(fā)蓬亂，白襯衣也穿成了破爛的灰色，有人就稱他為“瘋子”，一些農村的小孩看見他還會一邊喊“瘋子瘋子”，一邊朝他扔石子。而劉順庭由于熱衷于祁建華的拼音新案，與祁建華成為莫逆之交，他自然也就成了人們眼中的“二瘋子”。

２０２０年１２月２３日，央視四套《國家記憶》欄目播出《新中國課本》，第一集“基業(yè)初創(chuàng)”解說詞：１９５１年成都軍區(qū)文化教員祁建華創(chuàng)立“速成識字法”，兩年之內就掃除了全國１億多青壯年文盲，這在當時成為一個奇跡。２０２１年５月湖南電視臺播出的《理想照耀中國》是由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組織制作的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１００周年主題黨史教育片，選取建黨以來４０個動人故事拍成電視短劇，其中《秀才遇上兵》是宣傳祁建華用“速成識字法”教戰(zhàn)士識字的事跡。

拼音新案，讓漢字快速走向世界成為可能

祁建華創(chuàng)造的拼音新案，也被成功傳播到了海外。法國著名漢學家百樂桑先生攜弟子到我國考察學習速成識字法，多次與集中識字法教學研究會會長張?zhí)锶粑蠲?，編寫了漢語學習教材，用于本國的課堂教學，取得很好的成效。雷玲在《現代教育報》發(fā)表題為《上海市張思中教學法研究所所長外語特級教師張思中》一文中寫道：“他（張思中）使出了在部隊當文化教員時學來的‘祁建華速成識字法’的看家本領，將這種方法移用于俄語教學。很快，他所教的學生俄語成績明顯提高。”

２０１９年１０月，河南省僑聯(lián)訪問團從非洲回國，平頂山市僑聯(lián)主席謝富強邀請祁建華速成識字研究推廣中心成員赴坦桑尼亞達累斯薩拉姆市一個識字班救場。２０１９年１０月１７日，中心老師到了達累斯薩拉姆，３天后在一個華僑居住的公寓客廳里，識字班開課了。每周一三五下午３點后，７個兒童從不同區(qū)域的學校來到速成識字班，學習兩個小時后再由家長接回。學完第一冊韻文識字，初步識字９００多個，孩子的學習情緒不斷高漲，經和家長溝通，決定趁熱打鐵，突擊第二冊，到２０２０年１月１６日突擊學完第二冊。這樣實際教學３６天，用了７２個課時，完成上下兩冊的教學任務，學習生字２０００多個，這些兒童基本掌握了常用高頻字，能借助拼音進行閱讀，漢語口語也有很大提高。

（圖片由王文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