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世12年后,他的黨員身份得以公開
■崔健
我的外公蕭華清,是中國共產黨早期黨員。重慶早期中共黨組織誕生地、培養(yǎng)革命干部的搖籃——中法學校,是外公戰(zhàn)斗生活過的地方。在這里,他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一名共產主義戰(zhàn)士;在這里,他與我的外婆陳覺人喜結良緣,成為革命伉儷;在這里,他度過了革命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
在我兒時記憶中,外公是一位慈祥可愛的老人。長大后,我從母親所寫外公傳略以及中共黨史文獻中,特別是近期搜集整理外公資料和他所寫的文章中,進一步了解了外公的革命事跡,也從中了解到中國共產黨走過的百年發(fā)展歷程,以及革命先輩為了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國家富強、人民幸福而舍生忘死的革命精神。
尋求真理投身革命
蕭華清,字子泉,1894年農歷冬月十五生于四川省彭縣(今彭州)。他四歲時,父親病逝,家里主要靠母親做針線活維持生活。蕭華清自幼聰穎,很早在私塾讀完了“四書五經”,后轉入公立小學就讀。
由于家境貧寒,蕭華清小學期間曾被迫輟學,當了半年印刷工人。后來,他在師友的資助下,在彭縣中學讀完初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初中畢業(yè)后,他投考了郵政局。當時,郵政局由外國人開辦,蕭華清因考試成績優(yōu)秀、英語口試流利而被錄取。然而,當他前往報到時,卻碰上郵政局的外國人正用英語訓斥辱罵中國職工,他的民族自尊心頓時受到挫傷。他默默地走出郵政局大門,撕毀了錄取通知書。此后,他當了一年小學教師。母親病逝后,他在師友的幫助下,考入成都高等師范學堂英語部。
1919年,北京爆發(fā)五四運動,四川學生積極響應,成都掀起反帝反軍閥運動的高潮。年僅25歲的蕭華清立即投身時代洪流,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向往十月革命的故鄉(xiāng)——蘇俄。之后,他毅然放棄學業(yè),告別在成都益州女中讀書的未婚妻陳覺人,約同朋友前往北京,設法取道東北赴蘇俄學習,以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墒牵瑥臇|北去蘇俄的道路被軍閥張作霖阻塞,蕭華清只得轉道上海,另取海路前往。
蕭華清到上海后,結識了王維舟。王維舟是四川宣漢人,當時加入了朝鮮共產黨。蕭華清和王維舟經常在一起,兩人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
1921年夏,遠東運動會在上海虹口公園舉行,有中國、日本、菲律賓三國學生參加。王維舟和朝鮮共產黨上海支部認為,這是一次宣傳愛國思想、揭露帝國主義在華罪行的好機會,決定在運動會上散發(fā)傳單,號召廣大進步青年團結起來,反對帝國主義和國內軍閥豪紳。經過王維舟的組織與聯(lián)系,蕭華清首先報名,與王維舟、許持平、孫壺東等九人參加了這次行動。
那天上午8點,運動會一開幕,蕭華清等就散發(fā)傳單。不久,他們的行動被租界巡捕發(fā)現(xiàn),蕭華清當場被捕。審訊中,巡捕問他叫什么名字?蕭華清蔑視地回答:“Nobody。”(意思是“沒有此人”)他們卻愚蠢地寫下“羅巴德”。
蕭華清等被捕后,王維舟積極開展營救工作。他通過私人關系,找到當時住在上海的楊滄白(孫中山大元帥府秘書長,重慶人),通過楊又找到孫中山的英籍法律顧問林白克,設法營救。最后,租界開庭宣判將蕭華清等驅逐出租界。
實際上,蕭華清又由租界巡捕房移押至上海龍華監(jiān)獄,前后被囚禁13個月。獄中,他用草紙記下了這段經歷,后改寫成中篇小說,交刊物發(fā)表時題為《別墅》,寓意監(jiān)獄是革命志士的“別墅”,表達了他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當時,龍華監(jiān)獄歸浙江督軍盧永祥在上海特設的軍事機構上海護軍署管轄。孫中山曾兩次派楊滄白與盧永祥商談,內容之一是要盧告誡其部將、上海護軍使何豐林不得重施北洋軍閥的殘酷手段,殺害革命志士。在這一背景下,四川同鄉(xiāng)、老同盟會員陶闿士會見楊滄白,說:“我們四川有個蕭華清,是我的學生,現(xiàn)關在上海龍華監(jiān)獄,是否叫盧永祥給他的參謀長說一聲,放了他。”楊滄白找到盧永祥,親自出面保釋蕭華清出獄。
身兼要職光榮入黨
蕭華清出獄后,追求真理的意志更加堅決。既然蘇俄不能去了,他決定前往北京尋求革命道路。
1923年8月,蕭華清考入北京高等師范學校教育研究科。他一面讀書,一面當家庭教師,自謀生計。
1924年,蕭華清在北京秘密參加了由楊闇公、吳玉章在成都建立的中國青年共產黨(即中國YC團),并與四川籍在京大學生發(fā)起建立北京YC團。1925年初,吳玉章到北京后,拿出50元銀鈔作經費,讓他們辦一本刊物,取名《新世紀》??镏饕麄黢R列主義,介紹十月革命的經驗和各國工人運動的情況。
同年3月,童庸生到北京出席國民會議促成會。蕭華清約同在北京高師教育研究科讀書的李嘉仲,一起前往看望這位在成都高師時期的老同學,并合影留念。在北京YC團成員會議上,討論YC團是集體還是個別參加中國共產黨的問題時,蕭華清積極支持吳玉章和童庸生的意見,明確主張YC團成員個別加入共產黨。
1925年5月,蕭華清從北京高等師范學校畢業(yè),隨即到河南安陽省立第十一中學任教。同年底,他應吳玉章之聘,到重慶接替童庸生的職務,擔任重慶中法學校教務主任兼英文教員。正是在這個時候,蕭華清由楊闇公、童庸生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入黨后,他擔任黨支部書記。
因校長吳玉章經常外出參加革命活動,中法學校日常校務由蕭華清和訓育主任楊伯愷負責。楊伯愷著重做學生思想政治工作,蕭華清主管教學工作。中法學校的教職員和學生,許多是共產黨員、青年團員。
1926年初,蕭華清擔任中共重慶地委教育委員。5月,他同中法學校教員陳覺人(中共黨員)結婚。這一時期,四川省國民黨左派省黨部移至蓮花池辦公,中共重慶地委主要通過它組織群眾開展各項革命斗爭。蕭華清在地委書記楊闇公的直接領導下,在蓮花池省黨部參與中共對劉湘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
同年冬,北伐軍占領武漢后,革命形勢迅速發(fā)展,急需大批軍事干部。黨中央以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的名義特派招考委員陳維中到重慶,招考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學生。陳維中和楊闇公經過商量,成立了由楊伯愷、蕭華清等組成的招生委員會。
蕭華清等認真貫徹執(zhí)行黨中央的指示精神,保證了招收學生的政治素質。這次,從中法學校招了一批學生,其中徐彥剛、張錫龍后來成為紅軍高級指揮員,游曦在廣州起義中犧牲。羅瑞卿、陳伯鈞也被招入武漢軍校。
“擺起機關槍也還要去”
1927年3月24日,北伐軍占領南京,當?shù)厝罕娂瘯c祝。為阻止北伐軍前進,英美軍艦借口保護僑民,公然炮轟南京,武裝干涉中國革命,造成死傷千余居民的暴行。蔣介石不但不抗議,反而和帝國主義勾結,陰謀背叛革命。他還派密使楊引之、向育仁入川,勾結軍閥劉湘,密謀鎮(zhèn)壓四川革命。
劉湘公開叛變革命的跡象已經顯露,蕭華清預感到“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在回憶文章中寫道:
三三一前夕。自從報上登出召開群眾大會的啟事后,各色各樣的反動分子即四處散布謠言,說三月三十一日那天“共產黨要暴動”“工人學生要打洋人”等等,妄圖找尋借口迫害革命群眾。南岸團閥申文英、曹燮陽把他們的民團調往黃桷埡、涼風埡和南岸沿河一帶,煞有介事地聲稱是為了“保護”洋行、英美教會、教會學校及外僑住宅,實際是耀武揚威。英美帝國主義停泊在玄壇廟的兵艦亦無端地卸去了炮衣,炮口直指重慶市的中心區(qū)域。但是,革命的群眾不是任何恫嚇所能嚇得到的。
三月三十日那天,劉湘派他的師長羅儀三去恫嚇闇公同志,說:“明天的大會最好不要開,外面部隊的大炮已脫去了炮衣”,遭到闇公同志的斥責。第二天,闇公同志又收到一封他的一個親戚(劉湘的參謀)派人送來的信,信中說:“若能不去赴會,軍座(指劉湘)定有好音……”闇公同志看了信后,冷笑置之不理。
郭勛祺旅長因為和我們常常接近,丟掉了旅長一職。三月三十日,我和他在街頭碰著,他好心地勸我說:“我看明天的大會不要開了吧,現(xiàn)在市面的謠言太多了?!?/p>
“群眾的反帝情緒這么高,怎么能夠不開!”我回答他。
大約晚上八九點鐘,我已回冉家巷家里休息,重慶《大中華日報》的編輯謝琴西突然來訪。這人平日在他們面前,亦常裝著說幾句“革命”的詞句。他這個時候來會我,表現(xiàn)出非常惋惜的樣子說:“你們的糾察隊怎么今天牽一條狗,在大街上沿途喊著‘這是蔣介石的走狗,劉湘!’……督辦聽著非常生氣呀!”
“絕對沒有這回事!”我堅決地回答他。
“革命,未必我還不贊成?”他說,“不過不要太過火了!”
“根本沒有那回事嘛!”我又堅決地回答他,“怎么談得上‘過火’呢?!”
我把這個獻“好心”的人送走之后,郭勛祺旅長這時派人送一封信給我,說“明天的會恐怕兇多吉少”,勸我不要去參加大會。我心中想著:“怕什么?擺起機關槍也還要去!”
三月的重慶,寒風颯颯。夜深沉,蕭華清脫衣入睡,準備參加第二天抗議英美炮擊南京的群眾大會。
在慘案中虎口脫險
1927年3月31日,重慶各界民眾在中共重慶地委的領導下,在打槍壩集會,聲討帝國主義的罪行。蕭華清不顧危險,很早就前往會場。當天,蔣介石勾結劉湘屠殺集會群眾,制造了震驚全國的三三一慘案。
蕭華清在回憶文章中記述:
重慶是有名的“山高路不平”的山城。三十多年前,學校里要找一個籃球場都是不容易有的,至于一個足容一萬人左右的群眾大會的場所更是不易得。打槍壩,是在通遠門內西北角上,城垣邊的一個空曠壩子。平時作演習打靶之用,故名“打槍壩”。進通遠門經右,循著金湯街經五福宮的唯一大道走去,便可以看見一段高聳的城垣。迤邐往南,傾斜著一片廣大的草地,這便到了打槍壩了。它的南邊是一段危巖,西南角有一小道通往下面的領事巷。
大革命時代,重慶群眾經常集會,小會在夫子池,一萬人左右的大會便只有在打槍壩開了。三月三十一日,我一早起床,照常先到學校。早飯后即集合學生隊伍,和教師們一道率領學生前往打槍壩參加群眾大會。一路上只見各界群眾隊伍打著隊旗和橫幅標語,陸續(xù)趕往會場。
我們到達會場,只見許多隊伍已經照預先指定的地段分別站好,工人糾察隊和學校的童子軍把會場的秩序維持得有條不紊,群眾的隊伍一隊接一隊地前來會場。這時,楊闇公、李筱亭、冉鈞、周貢植、楊道庸、程秉淵等同志及各界群眾的領導人都先后來了。闇公同志又一次對負責會場的同志囑咐:要嚴密地維持場內的秩序。
“旅長請你到他家去一下?!惫鶆嘴髀瞄L的一個勤務兵突然走來這樣對我說。郭勛祺雖然早已免去了旅長職務,他的部下仍然以旅長稱他。郭的公館離此不遠,我便隨著那勤務兵去了。
“聽說有人要搗亂,你可以不必參加今天的大會!”郭一見我就這樣地說。
“沒關系!”我回答他,“我們不能對群眾失信,如有什么事情,我們更不能先群眾而跑開!”接著,我便想起昨晚他給我一信時的思想情況,對他說:“怕什么?機關槍擺起我也還要去!”
“對嘛,我也去!”他受到我的鼓舞,表示也要去參加大會。當時他帶著幾個背槍的弁兵和我一道再到會場。
“?。∥溲b同志來給我們維持秩序了!”筱亭同志用手抹著他的胡子,笑著對郭勛祺說。
“到會的群眾已經超過一萬人了!”一個負責會場秩序的同志向我說。這時,無組織的群眾總是不大聽指揮,東一堆、西一團地站著。
“把那些人請到指定的地方去!”負責會場秩序的同志向著糾察隊一再發(fā)出指示。
突然,潘文華司令部的一個傳令兵飛也似地跑到郭勛祺面前報告說:“師部召開緊急會議,請旅長快回去!”郭笑著向我們說:“我回去了,我看今天亦不會出什么大的亂子?!薄昂冒?,你回去?!蔽疫@樣回答。
這時,場內場外人聲嘈雜,秩序有些動蕩起來?!按蠹也灰f話,快開會了!”主席臺上一個司儀的同志拿著傳話筒高聲地叫著。
這時,《帝國主義鐵蹄下的中國》一書的著者、《新蜀報》主筆漆南薰(字樹棻)從場口進來了,我們正相對地笑著點頭招呼。突然,“砰!砰??!”會場入口處槍聲連續(xù)響了幾下,一些人往內面擁進。緊接著會場西南角和城墻上又砰砰地響了一陣?!按蜓?!打共產黨,打呀!”的吼聲從那些無組織的人群中發(fā)出來。我才發(fā)現(xiàn)這些喊“打”的人原是混進來的暴徒。他們一起拿出手槍、鐵尺或木棒,向手無寸鐵的群眾亂打亂殺,一時場內混亂,槍聲四起。這時,闇公同志正在主席臺上,他連忙叫大家不要驚慌,就地臥倒。
后來槍聲更密,群眾隊伍被沖散了,場內大亂,哭叫聲震動全場。暴徒從東邊打來,群眾向西邊躲開;暴徒從西邊攻來,群眾從東邊跑去。這時,會場入口處早已被暴徒占據(jù),槍聲就是從那里開始發(fā)出的。南邊是一段危巖,下面是一片房屋,群眾不能往那里跳下。通往領事巷的小道口早已被藍文彬的軍隊堵住,他們借口是來“保護”領事館的,不許群眾通過。
“向城墻上沖!”群眾中有人這樣喊。接著,一大群、一大群的人向城墻上沖去。我也向城墻上沖去,但城墻上散開的暴徒用槍、鐵尺和木棒向群眾亂打。不管怎樣,還是有大部分群眾沖上了城墻,跳城脫險,但因此跌傷的亦多。
這時闇公同志他們在什么地方,我也找不著。我在場內東躲西避,跑了幾處,發(fā)現(xiàn)李筱亭同志和一群人蹲在東邊的墻腳下,便跑到他那里去。
這時,我們面前有一隊商團,持槍未動,對暴徒的亂打亂殺作壁上觀。“你們是商團嗎?”我走去質問商團的隊長。
“是?。 标犻L把我上下打量一下,有聲無氣地回答我。
“群眾當中有許多人就是商民和商民的子弟,你們?yōu)槭裁醋屵@些流氓土匪亂打亂殺見死不救呢?”我嚴厲地指責他們。
“我們怎敢惹他們啊!”隊長把我上下望一望,也不明白我是什么人。后來,他說:“我們要走了,你們可以跟我們出去。”
“立正,向右轉,跑步走!”隊長呼了口令,商團持槍向入口處沖出去,一些群眾夾雜在商團中間,一齊沖出了會場,我和筱亭同志亦就在這時跟著擠出去了。我遠遠看見楊道庸同志忽然亦從會場內跑出來了。
“這是中法大學的楊道庸!”一個叫肖治安的國民黨右派,向一個暴徒指點。那暴徒立即舉起手槍向道庸同志的頭部開槍。鮮血,從他的頭皮上朝面部直流下來?!斑@是我們的教官,不許亂打!”忽然一個穿制服的軍官出來擋住,暴徒正在莫明其妙,道庸同志就由這位軍官護送出來了。
我擠出打槍壩后,到天主堂街一個熟朋友開的一家書店樓上暫避。從樓上,我看見王陵基的兵隊正在街上巡邏,對面的墻上貼出了一張江巴衛(wèi)戍司令王陵基預先石印好的布告,街上的人正在圍著看。書店的主人告訴我,布告的內容有所謂“本日打槍壩工人與學生沖突,因而互有死傷,各色人等不得造謠惑眾……”等語。他還告訴我,街上茶房酒店里,對今天打槍壩的暴行議論紛紛,一致地表示憤慨:“王陵基、藍文彬和申文英、曹燮陽他們干出來的滔天罪行!”有些人悄悄地這樣議論。也有人說:“聽說劉湘還不知道呀!”“哼!土地菩薩不開口,老虎敢吃人嗎?”這種論調遭到反駁。
這時,街道上來回不斷地有被難者的家屬從打槍壩抬死尸回去,或挾著受傷的人去求醫(yī)治療的。當時已經知道被打死的有四五百人,被捕的有百多人,至于擠傷、壓傷或跳墻跌傷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山城的大街小巷充滿了哭兒哭女的聲音。
流亡十年回川抗日
蕭華清從會場脫險后,跑到附近一位朋友開的書店樓上暫避,并托店里的伙計把情況通知妻子。
此前,蕭華清開展黨的工作,和劉湘部的郭勛祺有所接觸。加之蕭的妻子和郭的妻子是成都益州女中的同學,蕭和郭進一步熟識。
三三一慘案當天,郭勛祺的妻子派人到蕭家,接陳覺人去公館暫住。正當陳覺人鎖門之時,兩個持手槍的暴徒闖進蕭家。暴徒沒有抓住蕭華清,只得罵罵咧咧地走了。郭勛祺從陳覺人口中得知蕭華清暫避地點,便派四個士兵到書店,把蕭華清護送到他的公館。
蕭華清到郭家后,和周欽岳不期而遇,周也在這里避難。蕭華清和周欽岳交換了相互了解的情況,焦慮事態(tài)的發(fā)展,他們都關心楊闇公是否脫險。1927年4月1日夜,蕭華清用暗語寫了一張字條,請郭勛祺找親信帶到二府衙楊闇公家,向中共重慶地委報告,并請示動向。晚上11點鐘,蕭華清和周欽岳收到楊闇公的親筆指示,要他們“速赴武漢”。
4月2日早晨,蕭華清和周欽岳化裝成郭勛祺的弁兵,跟隨郭的大轎,通過了警衛(wèi)森嚴的通遠門。他們在臨江門渡過嘉陵江,到江北才脫下軍服,與郭告別。隨后,蕭、周到唐家沱河邊,沿江東下。
蕭華清因被劉湘通緝,流亡到宜昌,代理宜昌地方的組織工作,不久即赴武漢。在武漢期間,他被派到農民運動講習所找尋一部分川籍學員,并給他們講課。
同年秋,蕭華清偕妻子前往上海,在招商公學任教。不久,楊伯愷也來該校教書。次年秋,任白戈到上海后和蕭華清等同在招商公學共事,他們在上海度過了一段革命流亡生活。
這一時期,蕭華清的女兒肖鳴鏘出生。由于當時處在革命低潮,肖鳴鏘的出生給大家?guī)砹藲g樂和安慰,她的小名就叫“慰娃娃”。
1930年,蕭華清到安徽泗縣中學任教。其間,因被泗縣國民黨反動派盯上,他于1931年回到河南安陽第十一中學教書。
蕭華清充分利用學校這一陣地,向學生宣傳革命道理,指引革命方向。他用筆名發(fā)表了一些諷世的雜文,還翻譯了俄國作家果戈理鞭撻黑暗的若干短篇小說,并結集交楊伯愷、任白戈、沙汀等在上海開辦的辛墾書店出版。
蕭華清在安陽活動的情況,后來被一個川籍特務密報河南省政府主席劉峙。劉峙令地方專員查詢,幸得校長張尚德力言他是個“純粹教育工作者”,蕭華清才免于被捕。
全民族抗戰(zhàn)爆發(fā)后,蕭華清決定帶著妻兒返回四川,投身抗日民族救亡運動。1938年1月,他經西安回到成都。
在成都,時任川康特委組織部長兼工委書記的程子?。闯瘫鼫Y),很快和蕭華清取得聯(lián)系,他們經常在成都市中心總府街智育電影院見面。同年,蕭華清被中國青年新聞記者學會成都分會聘請,擔任學術委員會指導。
兩任校長堅持地下斗爭
1939年4月,蕭華清出任成都協(xié)進中學校長。為躲避日機轟炸,他帶領師生,把學校從成都少城外西勝街遷往新繁縣鄉(xiāng)下龍藏寺內。他“力求以革命精神辦抗戰(zhàn)教育,為祖國多培養(yǎng)抗戰(zhàn)建國人才。他與群眾的關系極好,以教師為友,視學生為子弟”。
學校里秘密的黨、團組織很活躍,師生在校園里可以閱讀《新華日報》及《群眾》周刊。在黨的領導下,學校救亡活動如火如荼,這里成了學生革命的搖籃。當時有人稱“協(xié)進是成都的陜北公學”,“龍藏寺是小延安”。
蕭華清一向關心學生的思想和學習。他主動兼課或代課,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如抗戰(zhàn)宣傳、課外自學、文化娛樂等。他在政治上尤其愛護學生,不僅堅決抵制國民黨在協(xié)進學生中發(fā)展三青團員,且經常在全校師生的周會上發(fā)表講話,針鋒相對。一些進步學生為蕭華清擔心,在會下對他說:“你可以說隱諱一些,我們聽得懂!”蕭華清卻說:“怕什么?我說的是事實!”他還常對學生說:“我寧愿丟掉飯碗,也不做對不起師生的事?!薄耙页鲑u靈魂是辦不到的!”
蕭華清擔任校長期間,聘請了一批又一批來自全國各地的共產黨員和進步教師。這些革命者和蕭華清一樣,以教書為掩護,從事各種革命活動。共產黨員方敬是詩人、作家,曾撰文回憶蕭華清:“我是學校中共黨小組長,蕭華清同志以他從20年代起長期參加革命斗爭的經驗,來多方掩護和支持我們黨小組的地下工作,加強聯(lián)系、溝通信息、交換情況、提供便利條件,他總是相信黨、尊重黨、愛護黨。成都從搶米事件到皖南事變,又掀起反共高潮,布開白色恐怖,政治風險大,蕭華清同志處境艱危,但他仍能堅定地頂住險風惡波。學校經費拮據(jù),人事更迭,蕭華清同志不辭艱苦,奔波勞碌,以獻身精神堅持辦學。蕭華清同志是一個永遠令人懷念的好同志?!?/p>
1942年10月,國民黨教育部以蕭華清系“老共產黨”為由,秘密勒令其辭職。蕭華清被迫離開了協(xié)進中學。1943年,經黨組織同意,蕭華清由張瀾介紹加入中國民主同盟。他在張瀾主持的慈善團體“慈惠堂”任職,以此為掩護,從事黨的地下工作。他在民盟內擔任領導職務,為鞏固和發(fā)展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做了大量工作。
1946年春,蕭華清重新回到協(xié)進中學任校長。1947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取得節(jié)節(jié)勝利,國民黨反動派加緊了對共產黨人的迫害。是年10月,中共川康特委副書記馬識途得知國民黨要逮捕蕭華清,他冒著生命危險來到協(xié)進中學,通知蕭撤離。而后,蕭華清經雅安轉重慶,后赴上海。他一路艱辛,于1948年6月抵達香港,參加民盟總部工作,任組織委員。
1949年1月,蕭華清與李相符奉組織派遣潛赴武漢。他們與武漢地下黨取得聯(lián)系,做湖北、武漢民盟的工作,“說服那里的同志們不要輕信,不要麻痹,要繼續(xù)加緊革命工作”。完成任務后,蕭華清等由漢口通過封鎖線進入江漢軍區(qū),隨軍前進,于同年5月抵達北京。
1950年1月,受中共中央調遣,蕭華清回到四川,留在重慶。他歷任重慶市第一屆文教局長、教育局長,市府文委主任、體委主任,民盟中央委員、民盟重慶市主任委員,市政協(xié)副主席等。1953年,蕭華清前往朝鮮慰問中國人民志愿軍,任中國人民第三屆赴朝慰問團重慶分團副團長。1969年2月21日,蕭華清去世,享年75歲。
外公蕭華清一生剛強,恪守初心,從不顯露自己。他嚴守黨的機密,即使在其回憶錄中,也很少涉及他的革命活動。
1981年,外公逝世12年后,經中共四川省委批準,中共四川省委統(tǒng)戰(zhàn)部報請中共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同意,公開了蕭華清是1925年入黨的中國共產黨老黨員。他的骨灰盒上,莊嚴地覆蓋上了中國共產黨黨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