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如柏,又名詹寅,1902年9月11日生于福建省福安縣潭頭鄉(xiāng)后洋村一個辛勤而殷實的農(nóng)民家庭。自幼過嗣給二叔,不想年輕的嗣父忍受不了地主的欺辱,含恨投水輕生。嗣母痛夫慘死,積憤成疾,服毒自盡。這段悲慘的家世,在詹如柏幼小的心靈深處埋下仇恨的種子。后洋村位于福安與壽寧毗鄰地區(qū),那里群山環(huán)抱,地勢險峻。為了防備土匪搶掠,詹如柏也和山里人一樣終年舞刀弄棍,練得身手矯健,體魄強壯,形成剛烈如火的性格,鑄就豪爽不羈的氣概。
1926年秋,詹如柏進縣城入紫陽高小新制班學習。這是一所具有反帝愛國斗爭光榮傳統(tǒng)的學校。特別是這時共產(chǎn)黨和國民黨左派發(fā)動領導的“打倒軍閥除列強”、“打倒土豪劣紳”的國民革命運動,使這位走出大山、初涉世事的農(nóng)民兒子開闊了眼界。
1928年,西坑村地主恃強霸占后洋村一片山場。詹如柏忍無可忍,領頭發(fā)動群眾同其打起官司??h長受賄后,派警備隊荷槍實彈兵臨后洋,以勘察山場為名,彈壓后洋農(nóng)民的反抗。詹如柏毫不畏懼,帶領一幫大膽青年身懷器械趕赴現(xiàn)場,當場戳穿其受賄枉法的鬼把戲,砍掉轎杠,把警備隊長摔了個狗啃泥,使其威風掃地,敗興而歸。
為了贏得這場官司,詹如柏上門求助律師施霖。在他的鼎力幫助下,經(jīng)過近一年的抗爭,終于迫使縣長撤銷原判。
年底,詹如柏同壽寧梅洋村年方16歲的林淑梅結婚。雖說這是父母包辦的婚姻,但他對這位不通文墨、纏著小腳、比自己?。保皻q的農(nóng)村姑娘一直像兄長一樣愛護著,并引導她走上革命道路。
1929年2月15日,棠溪民團團總派兵到后洋村抓走抗捐農(nóng)民70人。詹如柏聞訊趕回村里,當即組織150多人沖向棠溪,包圍民團團總的住處,迫他放人。民團團總深知后洋人拳腳厲害,不得已釋放65人,扣下為首的5人押往縣城審理。施霖得報急馳后洋,與詹如柏共商對策。第二日,他們指揮300多群眾浩浩蕩蕩進城示威,迫使縣府放人。
通過數(shù)次斗爭,詹如柏敢于同地主惡霸、官府民團斗爭的大無畏精神,以及在斗爭中顯露出來的大智大勇,深受全村群眾的贊揚。他的威名從此在北區(qū)一帶傳頌。方圓幾十里,提起詹如柏無人不曉。大家都公認他是福安北部山區(qū)里的一條好漢,一名敢于反抗反動政府、豪紳地主的斗士。就連在福壽邊界地區(qū)耀武揚威、逞強作惡的數(shù)股土匪也對他刮目相看,敬畏三分。
1929年夏,經(jīng)施霖介紹,詹如柏認識了其表弟、共產(chǎn)黨員馬立峰。當時的詹如柏雖有一定的憂國憂民的思想,但更多的是與地主豪紳、軍閥政府誓不兩立的樸素階級感情,以及對嘯聚山林劫富濟貧、扶弱抑強的綠林好漢的崇拜。馬立峰對他耐心啟發(fā)教育,給他灌輸了許多革命道理,從而逐步改變了他的人生觀。他倆也從此結下始終不渝的深厚革命情誼。
1930年初,福安黨組織已經(jīng)意識到革命武裝的重要性,開始建立武裝的嘗試。當時活動在福壽邊界大山的數(shù)股土匪武裝人多勢眾,武器精良。黨組織考慮到詹如柏在北區(qū)的威望和影響,盡管他當時還不是共產(chǎn)黨員,還是把建立革命武裝的任務交給了他。
是年春節(jié),壽寧土匪何金標率部500多人駐扎佳漿村,自賀五十大壽。詹如柏備下厚禮,以祝壽為名勸其投身革命,未能成功。不久他又同馬立峰、施霖等人投閩北盧興邦部,計劃拉槍,但又功敗垂成。不久,詹如柏終于說服周玉光部中的范鐵民及手下的十幾個弟兄,連人帶槍投身革命。詹如柏再讓他們回到周部,計劃除掉周玉光,將隊伍全部拉過來。不料事泄,周玉光搶先下手,范鐵民和手下的弟兄全部被繳械。
數(shù)次失敗并沒有動搖詹如柏的決心,他矢志不移,繼續(xù)新的嘗試,把爭取士兵、土匪轉向直接建立工農(nóng)游擊武裝上來。詹如柏變賣了一些田產(chǎn),換來錢百來元,買得步槍一支;接著采取襲擊鄉(xiāng)村地主土豪擄為人質,勒令其家眷交款取贖和半路攔截豪紳富商的捐款茶銀等辦法,籌措到幾筆款項,除一部分交給福安縣委作活動經(jīng)費外,其余的購得短槍4支和一些子彈,組建了一支秘密游擊隊。他十分高興地對大家說:“當乞丐還要有一根打狗棍,干革命沒有槍怎么行?”
秘密游擊隊建立后,他們襲擊下鄉(xiāng)催捐逼債的稅棍捐蠹,打土豪做“財政”,消滅民團大刀會,因而有力地保衛(wèi)和推動了各地的“五抗”斗爭。北區(qū)一帶的地主豪紳對詹如柏恨之入骨,聯(lián)合起來,并與后洋村的幾個壞蛋相勾結,企圖里應外合抓詹如柏,但都枉費心機。到頭來,他們反倒成了詹如柏和秘密游擊隊的刀下之鬼。
在黨組織的幫助教育下,經(jīng)過革命斗爭的鍛煉和考驗,詹如柏逐步成長為一個堅強、自覺的革命戰(zhàn)士。1930年夏天,經(jīng)馬立峰介紹,詹如柏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1932年7月,福州中心市委書記陶鑄到閩東指導建立工農(nóng)武裝,開展武裝斗爭。這期間,詹如柏陪同陶鑄到各地巡視工作。
一天拂曉,他們在銅巖嶺上與敵警備隊不期相遇,他機智地把陶鑄推到路旁,獨自向敵人迎面沖去。敵兵被其果敢的行為所震懾,竟不知所措,待清醒過來,詹如柏已一個箭步躍進密林。敵兵緊隨其后追去,陶鑄因此脫了險。晚上,當他們相聚時,詹如柏談及白天之事,同志們無不稱贊他的過人膽略,陶鑄則用《孫子兵法》中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來贊揚他的勇敢和機智。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巡視,陶鑄把斗爭中暴露身份不能回家的黨員和貧農(nóng)團骨干集中起來,以詹如柏的秘密游擊隊為基礎,成立了閩東北工農(nóng)游擊第一支隊,隊長詹如柏,政委馬立峰。
9月14日中秋前夜,皓月當空。詹如柏和馬立峰帶領游擊隊員化裝成國民黨縣警備隊,直撲蘭田民團駐地陳氏宗祠。當時,團丁們有的去廉村看神戲,有的請假回家過節(jié)。當值班團丁的武裝被解除之后,游擊隊員們魚貫而入,迅速摘取槍架上的18支步槍。民團教練拒絕交出短槍,被詹如柏一槍擊斃。清脆的槍聲,劃破溪北洋中秋之夜的沉寂,揭開了閩東黨組織公開武裝反抗國民黨統(tǒng)治的斗爭序幕。
為了對付蓬勃發(fā)展的福安革命和攪得他們心驚膽顫的游擊隊,福安的軍閥豪紳聯(lián)合成立了“清鄉(xiāng)委員會”。為防不測,詹如柏一家秘密遷到溪北洋馬山村。但敵人很快嗅出了他們的蹤跡,派兵襲擊馬山。雖然詹如柏憑借著機智勇敢,化險為夷,然而他那剛滿7個月的獨子卻因此受驚染病,不幸夭折。詹如柏把仇恨埋在心底,將悲痛欲絕的妻子安頓好后,率領第一支隊暫時離開福安,轉戰(zhàn)壽寧、泰順、福鼎、霞浦、柘洋等地,打土豪、抗捐稅,更加沉重地打擊敵人和民團大刀會。
1933年1月,福安中心縣委書記馬立峰在泰逢被捕,詹如柏成為福安中心縣委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當時福安中心縣委下轄福安、壽寧、寧德、霞浦、福鼎等縣,詹如柏常常單槍匹馬來往于各縣之間,往往一出門兩三個月未回家,風餐露宿,櫛風沐雨,偶爾回家也總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當妻子要他快快將臟衣服脫下?lián)Q洗,說他身上虱子堆成山時,他總是風趣地笑道:“我這是三千御林軍保駕呢!”
為了避免暴露,詹如柏經(jīng)常改變自己的裝束,有時穿長衫裝扮成商人,有時著粗麻衫還原成農(nóng)民,還有的時候著西裝化裝成教員。他時而壽寧、時而福鼎,閩東各地到處都嵌印著他的革命足跡。
1933年8月1日,福安革命委員會在北區(qū)成立,詹如柏被推舉為主席。詹如柏親手開辟的福安北部蘇區(qū)成為閩東地區(qū)最早形成工農(nóng)武裝割據(jù)的區(qū)域之一。
1933年11月“閩變”發(fā)生,蔣介石急忙抽調第五次“圍剿”中央蘇區(qū)的部分兵力進行“討逆”。隨后不久,閩東守敵紛紛南撤,防務空虛。福安中心縣委決定趁機攻打閩東重鎮(zhèn)賽岐。為此,詹如柏冒險進入戒備森嚴的賽岐,了解敵情,指示賽岐特支展開政治攻勢。留守賽岐的敵人一連海軍陸戰(zhàn)隊果然被嚇得準備逃往寧德,反動民團頭子也欲帶民團及槍支外逃。為了奪取這批槍支,詹如柏再次只身深入虎穴,與賽岐特支共商攆走海軍陸戰(zhàn)隊,拖住民團,繳其槍支的方案。在詹如柏和賽岐特支的努力下,民團團長隨海軍陸戰(zhàn)隊匆忙逃往三都,民團及其槍支被留在了賽岐。
1934年1月1日,詹如柏、馬立峰、葉飛、曾志等人率領第一、第五支隊和赤衛(wèi)隊三四千人,不費一槍一彈,在人民群眾的夾道歡迎下威武地開進賽岐鎮(zhèn),繳獲民團各式槍83支,以及地主土豪的大批浮財物資。賽岐暴動的勝利成為閩東全區(qū)性農(nóng)民武裝暴動的前奏,揭開了閩東革命史上嶄新的篇章。
賽岐暴動勝利后,閩東工農(nóng)紅軍獨立二團、閩東蘇維埃政府籌備處和縣、區(qū)、鄉(xiāng)、村各級蘇維埃政權在各地此起彼伏的武裝暴動中不斷誕生,至此閩東蘇區(qū)全面創(chuàng)建。
正當閩東蘇維埃運動飛速發(fā)展的關頭,福建臨時省委遭到破壞,閩東黨組織與上級失去聯(lián)系。是年6月,福安中心縣委與連羅縣委聯(lián)合組成中共閩東臨時特委。詹如柏當選為特委委員,與葉飛、曾志、馬立峰等人共同擔負起了獨立領導閩東革命的歷史重任。
1934年10月,國民黨當局在完成對中央蘇區(qū)的第五次“圍剿”,迫使中央紅軍北上長征之后,便進一步調集重兵,加上原駐守閩東的新十師以及地主反動武裝共6萬之眾,對閩東蘇區(qū)進行大規(guī)模的“清剿”。在此險惡的危急關頭,特委書記蘇達為尋找黨中央離開閩東前往上海。詹如柏受命于危難之中,代理特委書記。
作為閩東蘇區(qū)創(chuàng)建者之一的詹如柏,對蘇區(qū)有著火一般的熾熱感情。他不能容忍敵人在這塊土地上再逞兇狂,更不容許勝利果實付諸東流。閩東特委發(fā)布緊急動員令,號召蘇區(qū)軍民團結一致堅守蘇區(qū),擊退敵人的瘋狂進攻。
但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從反“清剿”斗爭一開始,閩東紅軍就幾乎是處于被動和挨打的境地,收復蘇區(qū)首府柏柱洋和安德、福霞、安福等縣委駐地的戰(zhàn)斗,屢遭挫折。
1935年1月,中共閩東臨時特委在洋面山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對付敵人“清剿”的策略。會上,詹如柏依然固執(zhí)己見,提出“為保衛(wèi)蘇區(qū)決一死戰(zhàn)”、“誓與蘇區(qū)共存亡”的主張。但是,葉飛等人以理力爭,詹如柏最終還是接受了“跳出包圍圈,保存紅軍主力”,“變蘇區(qū)為游擊區(qū)”的正確意見。會后,閩東紅軍主力在西竹岔予敵以重創(chuàng)后,撤出福安蘇區(qū)中心地帶。詹如柏和馬立峰等繼續(xù)留在蘇區(qū),堅持斗爭。他們分赴各地傳達貫徹特委決議,布置轉移和撤退工作。
主力紅軍轉移后,形勢急轉直下,蘇區(qū)淪于敵手,白色恐怖籠罩著閩東大地,到處是敵人燒殺掠搶的沖天火光,時常可以聽到一些敗類投敵反水的消息。1935年2月,詹如柏驚悉馬立峰被叛徒游聚康所殺的噩耗,悲憤交加,這位錚錚鐵漢慟哭了一夜。為了替戰(zhàn)友復仇,詹如柏不顧一切,喬裝和尚返回福安中心蘇區(qū),尋找失散的黨組織和紅軍游擊隊。
由于叛徒的告密,3月1日凌晨4時,敵人悄悄地包圍了壽寧后章村。當叛徒領著便衣隊和民團突然出現(xiàn)在詹如柏面前之時,他怒火滿腔,一槍擊倒叛徒,在黑暗中與敵展開混戰(zhàn),終因寡不敵眾而被捕。敵人用槍打斷了他的左腳骨。詹如柏當即被五花大綁押回福安賽岐,關進大牢。
國民黨縣長聞報抓了閩東“共匪頭子”詹如柏,如獲至寶,當下命令獄吏備辦幾味酒菜和一件棉衣送到獄中。詹如柏根本不吃這一套,一揮手把酒菜摔在地上,怒目圓睜:“別跟我來這一套,給我滾出去!”敵人見軟的不行,便動用了殘酷的刑罰。但是,敵人的如意算盤再次落空。詹如柏大義凜然,寧死不屈,在受刑時始終咬緊牙關,不哼一聲。在這位視死如歸的共產(chǎn)黨人面前,敵人無計可施,只好對他下了毒手。
3月18日清晨,賽岐鎮(zhèn)上崗哨林立,戒備森嚴。上午8時,詹如柏腳戴沉重的鐵鐐,被捆在椅子上抬往黃土崗刑場。
蘇區(qū)群眾聽說敵人將殺害詹如柏的消息,紛紛趕到賽岐。他們默默地佇立在街道兩旁和刑場周圍,最后一睹這位叱咤風云的閩東革命領導人。
詹如柏知道自己為黨獻身的最后時刻到了,他頑強地昂起頭,向鄉(xiāng)親們作最后一次演講:“我們共產(chǎn)黨是窮人的黨,蔣介石這個賣國賊,他雙手沾滿革命人民和共產(chǎn)黨人的鮮血。我死沒關系,還有其他人,共產(chǎn)黨人是殺不完的!共產(chǎn)黨總有一天會勝利!”詹如柏的話如同利劍,直刺敵人心窩。
惱羞成怒的敵人指使他們網(wǎng)羅來的一批被鎮(zhèn)壓的反革命的家屬,如一群餓狼一擁而上,用錐子、剪刀喪心病狂地在詹如柏的頭上身上亂割亂戳……詹如柏的一只耳雜被割掉。甕窯一個地主婆用錐子對準他的頭部狠扎進去,傾刻間,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沿臉頰往下流淌,染紅上衣,染紅腳下的黃土地。詹如柏怒目以對,一口帶血的唾沫沖著地主婆扭曲的嘴臉吐去……長達兩個多小時的殘酷宰割,使詹如柏遍體鱗傷,幾無完膚,鮮血淋漓,慘不忍睹。最后,敵人用尖刀刺入他的胸膛,詹如柏壯烈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