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傳福,1902年出生于吉林省公主嶺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1905年日俄戰(zhàn)爭時,幼小的張傳福就從父輩們對沙俄軍隊的反抗中,看到了堅韌與不屈的性格和家風。以后由于沙俄軍隊的殘害,全家無奈只好拋家舍業(yè),逃到黑龍江省湯原縣,又輾轉到太平川田家屯定居。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使全家人無不對外國侵略者深惡痛絕,自然也就在張傳福幼小的心靈深處埋下了仇恨侵略者的種子。
斗轉星移,寒來暑往。20年后,張傳福已長大成人。雖說在叔伯弟兄中排行老六,又沒念過書,但他精明能干,有膽有識,無論在家里還是在外頭都很有威信。所以伯父逝世之后,他就成了全家的“掌柜的”。到1931年的時候,全家37口人,有房15間,土地100余坰,有車有馬,特別是張家粉坊在太平川一帶更是遠近聞名。
就在這時,九一八事變發(fā)生了,日本帝國主義的鐵蹄踏上了中國的土地,東北人民被迫淪為亡國奴。張家人整日生活于惶恐之中。為自家安全考慮,1933年,張傳福接受了日偽的任命,當上太平川偽“自衛(wèi)團”團長。
張傳福雖然當上了“自衛(wèi)團”團長,卻無時不受日本人的控制,無事不受日本人的指使。目睹日本侵略者的滔天暴行,耳聞人民大眾的苦難呻吟,想想自身所受的屈辱,他不時捫心自問:“難道我就這樣置民族利益而不顧,甘當亡國奴嗎?”他覺得自己當這個“團長”是走錯了路。那不屈不撓的家族性格也在他體內不安地涌動著,驅使他苦苦地思索、尋覓。這時,中共湯原中心縣委特派員蔡玉斌(劉忠民)發(fā)現了張傳福的悔恨情緒,以盟友的身份與他談心,分析革命形勢,講解共產黨的政策,鼓勵他以民族利益為重,勇敢地沖殺出來,參加到抗日隊伍的行列,做一個真正的中國人!張傳福深受啟發(fā),民族覺悟迅速提高。每逢“討伐”游擊隊時,張傳福的“自衛(wèi)團”都按游擊隊提出的“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口號,放“朋友槍”應付了事。根據張傳福的進步表現,中共湯原縣委決定進一步同他秘密接觸,爭取他反日抗日。又經過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和爭取引導,他表示堅決率部抗日。與此同時,黨通過反日救國會員做“自衛(wèi)團”普通士兵的工作,為爭取其全團嘩變作準備。
張傳福的動向被日偽當局覺察到了,偽太平川警察署署長向縣當局密報張傳?!巴ǚ恕?。偽縣警察大隊長廉仲平(人稱“廉禿爪子”)于1934年舊歷十月二十一日途經太平川時,責問張傳福:“為什么不打胡子(指反日武裝)?”“為什么連一個人、一支槍、一匹馬也沒打下來?!”責問完后,還氣勢洶洶地打了張傳福一個嘴巴,并命令他第二天到縣府里去。張傳福當時強忍下這口氣,但他決意擺脫日偽統(tǒng)治者的羈絆。隨后,他馬上和中共黨組織取得聯(lián)系。在黨組織的幫助下,張傳福于當晚和湯原反日游擊隊領導人戴鴻賓在太平川救國會王甲長家進行密談。行動方案商定之后,張傳福和戴鴻賓又很快各就各位,兩個人都過了一個興奮而緊張的不眠之夜。次日拂曉,游擊隊襲擊了偽警察署,接應張傳福率30多人嘩變。
張傳福嘩變后,率部參加湯原反日游擊隊,編為一個小隊,張傳福任小隊長。在張傳福嘩變義舉的鼓舞下,他的弟兄、粉匠劉子良以及一些農民群眾不斷加入反日游擊隊,甚至黃有、賈有等一些地主也先后攜槍加入反日游擊隊,隊伍不斷壯大。年底,湯原反日游擊隊改編為總隊,張傳福也升任為中隊長。隨著游擊隊員的成倍增長,為了解決人多槍少的問題,張傳福一面率隊收繳竹簾等警察署、所的敵偽槍支,一面用自家賣糧食的錢從偽軍三十八團購買一些槍支彈藥。家里人對他也大力支持,把他妹妹的嫁妝錢也拿出來,又借了幾百塊錢,向“山林隊”邊外隊購得捷克式輕機槍一挺。這樣,隨著隊伍的不斷壯大、裝備的不斷加強,戰(zhàn)斗力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日偽得知張傳福參加抗日游擊隊后,為了勸降,不斷地威脅和利誘其家屬,想讓他們出面勸說張傳?!盎匦霓D意”。張傳福知道后,經常找機會回家說服家人:“有外國侵略者在這兒,這個家就不是我們的。別看眼下不愁吃不少穿,只要日本侵略者占領我們國家,我們就沒有好?!保保梗常的昵?,敵人發(fā)覺其誘騙張傳福的陰謀未能得逞,于是惱羞成怒,抄家捕人。張傳福不但沒有為敵人的殘暴嚇倒,相反,更激起了他的民族仇恨,堅定了抗日到底的決心。他親自帶領一支隊伍回到太平川,安置了老母和妻兒,放火燒毀了自己的房屋和財產,并向黨組織表示:“無論敵人使用什么樣的殘忍手段,也一定要把抗日斗爭進行到底?!辈痪?,中共湯原縣委批準張傳福加入中國共產黨。張傳福一家破產抗日在湯原地區(qū)傳為佳話,許多農民更是積極地送子參軍,就連原先對抗日持搖擺觀望態(tài)度的一些地主也站出來支持抗日斗爭。湯原抗日烽火越燃越旺。
依據北大荒的自然條件和敵我斗爭形勢,湯原游擊總隊為了使冬季的游擊戰(zhàn)爭具有更大的主動性和靈活性,決定建立騎兵隊伍,并把這項艱巨的任務交給了張傳福。張傳福接受這一任務后,挑選一部分身強體壯的隊員去湯原西,以陷馬溝為中心,活動于亮子河、湯旺河、大眼兒溝、佛爺砬子、鄒興溝、姜家蔓子一帶。他們一邊打擊敵人,一邊開展群眾性的反日救國運動并籌集馬匹。經過張傳福的努力,100多人的騎兵隊很快建立起來。在1935年11月間,這支勇敢善戰(zhàn)、機動性很強的騎兵隊,協(xié)同到湯原活動的趙尚志所率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三軍一起,攻打了亮子河金礦,繳獲偽軍和礦警隊的機槍兩挺、步槍100余支。
1936年1月末,湯原反日游擊總隊改編為東北人民革命軍第六軍,軍長為夏云杰,張傳福任第三團團長。在抗日斗爭的鍛煉中,張傳福逐漸學會了運用游擊戰(zhàn)術打擊敵人的本領。3月的一天上午,在福隆村老韓家左道,戰(zhàn)士們發(fā)現沿蓮江口方向來了一支40余人的隊伍和一輛馬車,他們是偽軍三十七團部分換防的官兵。張傳福得到情報后,命令部隊迅速埋伏在公路旁的路溝和柞樹叢中。當偽軍走近時,張傳福指揮部隊突然襲擊,打得他們措手不及,全部繳械投降。此戰(zhàn)打得干凈利落,共繳獲機槍一挺、步槍30余支、匣槍一支。對偽軍士兵進行教育之后,除五名堅決要求留下的編入三團,其余發(fā)給路費遣散回家。
同年4月,張傳福在夏云杰軍長的率領下,率部隊去格節(jié)河、鶴立等地開辟抗日根據地。通過地下黨員劉忠民和救國會員施清久做內應,襲擊了煤礦偽警察隊,并兩次伏擊了從佳木斯開往鶴崗的日本軍用列車,繳獲了大量武器彈藥,給日本侵略者以沉重打擊。
1936年6月,東北人民革命軍第六軍擴編為八個團,張傳福任第六團團長。4日,張傳福奉命將六團全體指戰(zhàn)員帶到松花江南岸去執(zhí)行任務,住在三早復勝村的尹家大院。中午,哨兵發(fā)現從湯原方向駛來一輛日軍汽車。富有作戰(zhàn)經驗的張傳福環(huán)視了周圍的環(huán)境,察看公路與水路的狀況,感到作戰(zhàn)對己極為不利,指示部隊不要主動出擊。當時因格節(jié)河漲水,橋被沖壞,日軍汽車無法通過,只得掉頭直奔尹家大院而來。在張傳福的指揮下,戰(zhàn)士們在尹家大院依墻埋伏。當日軍的汽車即將開到尹家大院門口時,機槍、步槍子彈猶如急風驟雨般地射向了日軍的汽車。敵人被這突然的襲擊打得暈頭轉向,日軍士兵還未來得及抵抗即被打得死的死、傷的傷。這次激戰(zhàn)僅持續(xù)了十分鐘左右。為了迅速清理戰(zhàn)場,迅速轉移,張傳福帶領戰(zhàn)士率先沖出大院,不幸被敵人的子彈射中,大腿負傷。但是他以頑強的毅力指揮戰(zhàn)士殲滅了頑抗的敵人。這次戰(zhàn)斗,23名日本兵被消滅22名,繳機槍一挺、擲彈筒一個、手槍三支、步槍14支。燒毀汽車后,部隊立即轉移過了格節(jié)河。
張傳福負傷后,當晚就被送到亮子河溝里密營進行治療。由于當時日軍的嚴密封鎖和殘酷“掃蕩”,這里的環(huán)境異常艱苦。張傳福住在一個臨時搭起的小馬架子里,當看到那些傷勢輕一點的傷員在把天作被、地當床、山谷當營房的艱苦條件下從不叫苦時,他為有這樣堅強的戰(zhàn)友而高興。為渡過難關,張傳福忍受著傷痛的折磨,同傷病員一起戰(zhàn)勝毒蛇猛獸的襲擊。一天,張傳福的妻子正在給他包扎傷口,一條七尺長的大蛇從房梁上爬下來直奔張傳福的床頭。他發(fā)現后,立即拿起身旁的大棍奮力把蛇打死。在這艱苦的日子里,他更加思念自己的戰(zhàn)友和部隊。
1936年10月,日本關東軍開始了殘酷的冬季大“掃蕩”,并實行“歸屯并戶”和“三光政策”,兇狠地向抗日游擊根據地進攻。鑒于形勢的變化,六軍黨委決定,為保存實力,避開敵人的正面進攻,小部留在湯原牽制敵人,主力突圍,秘密進入敵人防守薄弱的嘉蔭,開辟新游擊區(qū)。11月,軍長夏云杰在籌備給養(yǎng)和裝備的過程中,遭敵人伏擊壯烈犧牲。張傳福驚聞軍長犧牲的噩耗后,悲痛萬分,他恨不得飛出密營把敵人殺個片甲不留。
1937年7月全面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為了牽制敵人,配合全國抗戰(zhàn),抗聯(lián)第六軍于9月間在差巴乞召開師以上干部會議。早在1936年底就被任命為第二師師長的張傳福參加了這次會議,并在會后率第二師進行反“討伐”的游擊戰(zhàn),此時的張傳福已經傷愈。
1937年下半年,日本關東軍對抗聯(lián)實行了由南到北的分區(qū)包圍,特別是對抗聯(lián)部隊比較集中的松花江下游地區(qū),增派了2.5萬兵力,形成了所謂經常性的“威力圈”。同時,在各地實行“保甲連坐法”、“集團部落”制度。敵人還把特務、警察化裝成乞丐,深入村屯,偵察抗聯(lián)活動,使抗日聯(lián)軍的處境更加困難。張傳福率領六軍二師面對強敵沉著應戰(zhàn),在依東地區(qū)經常運用游擊戰(zhàn)術,乘機打擊敵人。1938年2月,張傳福率領二師部隊沖破了日軍石川部隊的封鎖,轉移到蘿北、綏濱縣活動,主動進攻鴨蛋河鎮(zhèn)和都魯河金礦,有力地配合了三軍、六軍在同一天襲擊蘿北縣城的戰(zhàn)斗。同年2月19日,六軍二師200余人與偽軍赫部在梧桐河附近遭遇。張傳福首先指揮隊伍占領制高點,選擇有利地形,居高臨下向猛沖上來的敵人開火。戰(zhàn)斗十分激烈,敵人憑借武器和彈藥充足的優(yōu)勢,頻頻向抗聯(lián)六軍二師陣地進行炮擊,并多次發(fā)起沖鋒。戰(zhàn)斗持續(xù)了五個小時,二師戰(zhàn)士堅守陣地,越戰(zhàn)越勇,而敵軍久攻不克,死傷慘重,只好乘夜幕的掩護狼狽回竄。3月29日,張傳福率隊到達樺川縣火龍溝一帶活動。他遙望僅一江之隔的湯原故鄉(xiāng),很想同流離失所、沿村乞討的母親、妻子和女兒見上一面,但他忙于指揮作戰(zhàn),只是派人給親人送一封安慰信,又匆匆離開了。
在反“討伐”中,最嚴重的問題是彈藥的缺乏和隊伍得不到休整。1938年初,張傳福率隊來到“公順永”金礦時,了解到礦上有30多人的礦井隊,經過周密的研究,決定化裝智取。部隊隱蔽后,張傳福化裝成一個日本軍官,帶領一小隊騎兵,耀武揚威、大搖大擺地奔“公順永”大門而來。經交涉,小隊騎兵進去后,立即占領炮臺,并繳了偽軍趙連長等的槍。接著,第二師全部進入“公順永”。在這里加以休整后,部隊在蘿北一帶堅持游擊活動。
1938年5月,北滿臨時省委第八次常委會針對下江斗爭形勢,決定抗聯(lián)第三、六軍主力突破敵人在偽三江地區(qū)的包圍,進行西征,開展黑嫩平原的游擊戰(zhàn)。7月,張傳福按軍部命令,率第二師由南林子起程西征。8月初,隊伍經過湯原太平川并補充了給養(yǎng)。不料,一天晚上,因天黑路滑,一匹馱著糧食的馬溜韁離隊,跑到太平川偽警察署院內,敵人由此知道我抗聯(lián)部隊就在附近活動。于是,湯原日本守備隊調集大批兵力,乘汽車隨后跟蹤追擊。到第二天傍晚,西征部隊行至蘿北黑金河小南溝準備宿營時,突然遭到從北山摸下來的100余日軍的襲擊。在激烈的戰(zhàn)斗中,張傳福等17人受傷,馬匹、糧食大部分失散,部隊損失很大。戰(zhàn)斗結束后,部隊在馮冶綱和陳雷率領下繼續(xù)西征,留下一部分同志護送張傳福等轉移。第二天夜里,張傳福因傷勢太重不幸犧牲,時年36歲。